“我确实对此困惑过。但海瑟薇病情好转,无论对她还是对我和母亲,都是一件好事——”
西尔维娅倒吸了口气,面上浮现出少有的笑意,声音却带上了细微的颤音:
“只要能开口讲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已是命运莫大的恩赐。当然,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命运和只会劝我们放弃的医生,我更宁愿相信,重获声音是海瑟薇一路坚强结出的硕果。
“现在,海瑟薇已经能够开口讲话,我又为什么要继续深究,自寻烦恼呢?”
“是吗?”莫里森说,“即使这场病痛本就是人为造成,即使你的妹妹从始至终根本不用经受这场无妄之灾——”
“你也依旧选择熟视无睹,任凶手逍遥法外吗?”
“你!”西尔维娅簌地站起,“你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莫里森并不打算留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他起身,拿出药瓶,“这是海瑟薇平时服用的药,里奇小姐应该并不陌生。现在——”
他无视西尔维娅的惊慌后退,来到那只养有观赏鱼的鱼缸前,将药片碾成粉末,洒了进去。
白色的药粉无声散开,而水中的观赏鱼对即将迎接的事物一无所知,以为是房间的主人向它们投喂饵料,纷纷向上游去。其中的一尾橙金色的金鱼游得最快,它甩动尾巴,浮出水面,张合嘴巴,将水面上的药粉悉数吞食。
三分钟后,那鱼的呼吸频率肉眼可见地降低,并逐渐归于平静。最终,那鱼翻了肚子,浮在了水面上。
西尔维娅捂住了嘴巴。此刻,眼前的景象让这个向来稳重的女孩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扑通一声,跌坐在沙发上。一时间,西尔维娅想到起了许多情景:她想起,年幼的妹妹被苦涩难喝的药片喝到反胃,也依旧十分懂事地喝了下去;她想起,年幼的妹妹无法吞下药片,是她与母亲亲手将药片研磨成粉,化在汤勺内,与牛奶与方糖混合,给海瑟薇一勺一勺喂了下去;她还想起,这样能毒死金鱼的药,妹妹喝了数年。
有着天蓝长卷发的女孩此刻彻底崩溃。她想到很多种可能,却都不敢承认;她曾想过医生误诊,却没想到……
有问题的,可能是药本身。
“不止如此,里奇小姐。”莫里森并未打算就此收手。他掀开事先准备好的鸟笼,将又一颗药片碾碎,喂给了那只可怜的小鸟。
“喳喳——喳喳——”
与先前一样,那只小鸟很快叫声嘶哑,发出了类似于乌鸦的声音。
沙发上的西尔维娅瞳孔骤缩,指尖冰凉。
“对药品抵抗力比较差的金鱼来说,这药会直接致死;但对于体型稍大些的小鸟来说,则是重点针对嗓子,毁坏声音。”
“里奇小姐,这件事,您了解吗?”
“不,我不了解!”长卷发女孩疯狂摇头,眼底昔日平静的神色早已荡然无存。她是那样慌张,甚至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不知道……”
啪嗒,啪嗒。
有晶莹的液体顺着西尔维娅的脸颊流了下来。
姐姐,在哭?
在姐姐成年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姐姐流泪——
倒不如说,她长这么大,见过姐姐流泪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海瑟薇心中翻起一阵苦涩。她走过去,拿了纸巾,试图帮姐姐擦泪,却被对方一把抱住:
“对不起,海瑟薇,对不起……”
名叫西尔维娅的女孩哭得是那样伤心,以至于海瑟薇也被她影响,眼睛酸涩,鼻头发酸。
“我怎么就没有及时发现?我……”
西尔维娅没再说下去。她搂着海瑟薇,低声哭泣,同时,身体颤抖。
她的眼前浮现出某次打架后受伤住院,那只蓝色的、不会说话的小团子比母亲还要亲她,从早到晚都陪在她身旁,监督她吃饭,督促她喝药,担心着她的一举一动。
[痛痛,飞走啦。]
那只过得更惨的小团子努力比划着手势,用哄孩子的方式,笨拙地逗她开心。
那是……
她最喜欢的妹妹。
可她却把自己最喜欢的妹妹,亲手……!?
西尔维娅抽泣着,不敢再想下去。
姐姐在害怕……海瑟薇敏锐地察觉到了姐姐情绪,伸手,轻轻抱住对方:
“姐姐不知道这件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