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敌人是否还有第二波箭雨,汤定令一组人下山去请猎户吴昊上山,再令一组人准备好绳索打结成套,尽量将浓雾中可能还没咽气的伤员救拉出来。
于岩则令自己的一组人想办法能收缴多少铁箭就收多少,既然敌人狠心大方,那他们也不能就此怯步,务必一根箭矢都不给敌人留下,不能浪费将士们的牺牲。
兵分三路,下山组由速度最快的数十人组成,疾驰下山。山上的收铁箭组与救人组配合,先朝浓雾喊话,向着还能出声的地方抛出绳索,套上什么就慢慢拉出来什么。
起先仿佛是从某种小山上,拉出来许多具尸体。尸体上插满了箭矢,收箭组强忍悲愤将铁箭从战友们体内拔出,救人组火速又分出了抬尸小队,将一具具尸体搬运至相对安全的地方平躺好。
随着浓雾渐渐消散,依稀能看见平地上的人堆,由于已经拉出来许多箭伤至死的尸体,现在再拉出来的,就是被压在方前人山下的其余尸体。这部分死者脸色憋得青紫,身负的铁箭并不在致命处,显然带走他们性命的是那阵香雾。
直到此时,汤定最后一丝希冀悄然破灭。本以为人堆中至少能救出一个活人,可这毒雾竟然如此霸道,甚至不肯给他们半分生还的可能。
救人组也愈发沉默,部队仍然井然有序,只在偶尔响起压抑的泣声。一具具尸身被拖至安全地带,摆开一数,竟然有四十之数,在这之中——无一活口。
猎户吴昊早已抵达,随着士兵们一道搬运着尸身,此刻静默无言,站在两个队长身边。于岩叹了口气:“真真是魔高一丈,我们明明都已经警惕着了,没想到竟还能让敌人暗算到这个程度……”
汤定敛目:“令是我下的,是我对不起他们。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看向吴昊,问:“吴先生,请你上来只为了问一句,站在这个地方往东,有哪机座山可以看到这块平地并射出弓箭?”
吴昊抬目瞧他一眼,绕着空地边沿观察了一圈,尤其观察从井天能看见的一座座山,半晌后重新走回二人身边,道:“长鹰山较周围山脉要低矮一些,哪怕知道山贼是东侧方向,但东侧方向能够清楚看见此处,并对此进行袭击的埋伏地点也不少。很难完全锁定具体的一座山。”
闻言于岩顿时拧眉,语气急促:“可是他们布置的陷阱已经牺牲了四十个兵!怎么能一座也锁定不了。”
吴昊冷冷地撇来一眼:“只是无法确定是哪一座山,并非连一座都确定不下来。东侧能够埋伏此地的山,有阳河山、阴山、丘安山、嘉山、萍山、合石山这六座,它们都在一条东山山脉上,能够观察到此处,并且这块陷阱之地就在离这几座山的五十米范围,能够被弓箭射中。”
六座山。汤定朝着远处的东山山脉望了一眼,映入眼底的只有连绵青翠,甚至分不清哪座是哪座,只能勉强按照六的数来数出六个山尖。
顺着山尖往下瞧,树木葱郁苍茫,山体庞大巍峨,五百余人钻入这六座大山中,怕是连一声响都听不着。
他喉结滚动一下,道:“这六座山的范围还是太大了……如果贸然入山,恐怕会被那帮山贼继续埋伏,连他们的营地都找不着兵力就会被消耗殆尽,不然,我们先收兵回城吧。”
于岩也正在眺望这六座大山,眉间焦郁之色难以平复,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办法来,只能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殿下用兵如神,或许能有什么我们想不到的法子。”
遂令一组士兵敛尸,其余士兵护卫防备偷袭,再次下山,徐徐回城。回到城中时已经深夜。吴昊道女儿还在家中,即刻告辞归家。汤定于岩令士兵们将死者敛尸送入棺木,径直去了王府。
卧房中,游万洲心中忧虑,阖眼不及片刻便又惊醒,许久不得入眠,干脆瞧了瞧已经睡下的安安,起身坐在她塌边,握住了她的手。
梦境中的惠芷玉似有所觉,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在幽凉朦胧的月色下,游万洲低头垂眸望着地面。手掌还被一只格外热乎的手拢住,她恍惚的心神逐渐醒了些,揉了揉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你怎么醒了,”游万洲有些讶异地转头,下一刻反过来开始安慰惠芷玉,“只是晚膳有些撑肚,缓一缓而已,你继续睡吧。”
“你是不是一直挂念着县兵的消息,现在睡不着?”惠芷玉无视他的转移话题,捂着嘴呵欠一下,倔强地爬了起来,环住他的身体,“别想说谎。”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游万洲叹息着扶住她的肩,方便她靠在自己身上,“是有一点担忧,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那样残忍的敌人。”
“岂止一点,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连觉都睡不好的,”惠芷玉在他怀里蹭蹭,“既然你睡不着,那我要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