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养?我的教养至少也比你强!你能见生母、兄弟而不认,目无血亲,我却还能和家里的婆婆、小叔子客客气气地说两句话呢。论教养,你还不如我!这也不怪你,谁让郑夫人看不起你,也不认你,自然没人教养你。”
周奉疆在黑暗中盯着她的容颜,深深呼出一口气。
又是这样,他才刚刚给她过完一个高高兴兴的生辰,结果两人之间又闹成这样。
他不再言语,捂住了媜珠的唇,强硬地做完了两三次。
云雨止歇,媜珠借着烛灯自顾自地坐在床尾穿起衣裳。
周奉疆平复着呼吸把她抱进怀里:
“不提那些了,好不好?我们在榻上时不是很好的吗?你的身体也喜欢我的。媜媜,回宫之后我解了你的禁足,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孩子的事我也不强求,你爱不爱我我也不强求,我们就这样安静地把这一生过完,好不好?”
媜珠拂开他的手,起身离他后退了几步。
“我有时和你在一起真的觉得很累,我应付不了你所有的脾气,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我有错时,我从不羞于认错,但你不是,你永远不觉得你有错。
你指责我在张道恭一事上的愚蠢,我认了,你指责我在对待我兄弟姐妹之事上的愚蠢,我有错,我也都认了。现在的我听了兄长的教诲,我不再念着和张道恭的旧情了,我对他视若敝履,我也不再傻傻地为我的兄弟姐妹和周家族人们付出了,我将他们视为寻常过路人,你要杀穆王、圈禁琅琊公主,我都没多说一个字。
那你呢?我所指责的你对我的伤害与侮辱,周奉疆,你细数一数,你究竟为哪一件事和我道过歉?你的姿态摆的很低,你觉得你很爱我是不是?你可以为我做一切事情,但你就是不会和我道歉。你可以给我荣华富贵、可以给我祈福制莲花灯,可以给我剥虾剥蟹,但你就是不会道歉,你就是从没觉得你有过错!
——要不然你就像对琅琊公主那样把我软禁在宫外,要么你像对待穆王妃那样把我关进我父亲的皇陵里,让我了结残生,好不好?”
周奉疆拧眉看着她:“我何错之有?我为何要向你道歉?媜珠,是你一直在胡搅蛮缠,是你一直活在我的庇佑之下才有今日,是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对我认错道歉,我何错之有?”
湖面上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继而又有暴雨如注,似乎一切都只发生在这片刻的功夫里。
这艘画舫也剧烈地摇晃起来,几乎有种要稳不住的架势。
但沉浸于怒火中的二人并未在意过这些。
媜珠道:“从我还没失忆开始,你在床榻上对我就多有强迫凌辱,和你在一起,我连说不的权力也没有,只要我不愿意给你泄欲,你就用尽各种手段强迫我。”
“无缘无故发怒把我弄伤的是你,逼我裸身在梳妆台上承受的人是你,对我极尽亵弄、还逼我用唇舌给你……也是你!你凭什么对我做这些,你向我道过歉吗?”
周奉疆皱眉呵斥她:“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再提这些有意思吗?何况难道真的就只是我在强迫你?你自己没有过欢愉吗?不论是你说的哪一次,你身子都是缠着我、咬着我的,你也是快活的!媜媜,那只是我们夫妻的闺房之乐、床帷私趣而已!”
媜珠泪如雨下,
“我失忆之后,被你抓回来的日子里呢?你把我当做牲畜一般用锁链锁着我、你对我极尽侮辱之事,用我父亲先祖的牌位、用荔枝……”
“那是你自找的。周媜珠。我同你说过很多次,若是你一开始就没有逃、若是你在被我抓回来后就跟我认错,我是不会这样对你的!是你一次次顶嘴倔强,我才不得不给你一点惩罚让你知错认错!”
这场争吵依然不会有什么善果。
媜珠侧首望向画舫外的雨幕,声音轻到无力:
“你永远只会伤害别人。周奉疆,你扪心自问,你一生活着都是在伤害别人。你有真心对一个人好过吗?你知道怎样真心爱一个人吗?
——嘘,你别跟我说你真心爱我,我嫌恶心。你也别说你是真心善待我的母亲,你若真心善待养母,也不会做出□□养母独女的事情了。”
“今天我见到你生母了,我在想,是因为你生母的缘故吗?你从来没有被你的生母爱过,在你的记忆中,她一直在伤害你,所以你也总是下意识地用这种强硬的方式伤害你身边的人。
我看到你亲弟弟谢秉清的样子了,我虽和他交谈不多,但能看得出他性情温和,为人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他和你虽为亲兄弟,一母所出,模样相像秉性却一点也不一样。因为你母亲不爱你,爱他。被母亲爱着长大的人,是不是才会去真心爱别人?”
周奉疆一提这话当即暴怒如雄狮一般抓狂:
“闭嘴!周媜珠你给我闭嘴!不许你再提他!也别再我和提那毒妇!”
他指着媜珠,心口剧烈起伏,暴怒不可止歇,“你们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她最疼谢秉清,连你也中意他,你不就才和他见了一面!周媜珠,你……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从来没有人爱过我,不论我为你们做什么都不行!我把我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了你们,我给你一往情深和荣华富贵,你却满口只说谢秉清的好话!我给了她十箱黄金,她拿着我给她的东西去为谢秉清的前程铺路打点!”
“你们都这样!从没有人在意过我,我何错之有?我何错之有?我就不该留你们在世上,我该杀了你,杀了她,把你们都杀了!你们所有人都不爱我,对我都没有半点真心!生母如此、养母如此、连我心爱之人也是如此!我这一生到底做了什么罪孽!为什么人人都要如此待我!”
他愤怒地嘶吼着,媜珠哽咽微笑:“好啊,你母亲也许今夜还在这湖上呢,你把她叫来啊,把我们一起掐死沉湖喂鱼了才好。”
媜珠话音刚落,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附近的一艘游船因为大风和暴雨导致的飘移倾泻,重重撞向了他们的船。
这一下撞得当真不轻,媜珠脚下不稳当即往地上扑去,周奉疆上前一把稳稳地抱住了她。
待稳住媜珠后,周奉疆下意识地朝外望了一眼,却看到那艘撞到他们的游船上,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双手用力扒在船窗上死死地盯着他们这边。
离得这么近,显然刚才他与媜珠之间的所有争吵,那艘船里的人也是听得见的。
周奉疆看清了那个妇人的容颜。
那是他的生母,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