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法相融尘·十行证菩提
盘丝洞的晨雾裹着檀香残味,十万张蛛网如碎金般悬在半空。每张蛛网上都缀着泛黄的经页,玄奘的锡杖刚触到洞门,青铜蜘蛛门环突然转动,八只复眼里映出《华严经·十行品》的残章——那竟是文殊菩萨座前金狮的脊骨所化,骨缝里还凝着未干的佛血。
"圣僧来得正好!"洞内传来七重叠韵的娇笑,声波震得蛛网轻颤,经页如落叶般飘落,每片都裹着干枯如蝉蜕的僧侣尸身。悟空火眼金睛穿透雾霭,只见七只人面蛛魔踞于洞顶,八足正穿梭于金色丝线间,编织的袈裟纹路竟与《十行品》经文严丝合缝。
"小心!"金箍棒横扫而出,却被蛛丝缠住。那些泛着佛光的丝线突然长出梵文尖刺,在棒身上刻出"贪嗔痴"三毒字样。沙僧将降妖杖插入地脉,杖身突然震颤——整座山洞的岩壁肌理,竟与佛陀涅槃时所着袈裟的织纹别无二致。
"是佛蜕所化。。。"沙僧声音低沉,"七情蛛魔吞尽求法者的愿力,将他们的'十行'悲愿抽丝剥茧,织成了因果罗网。"话音未落,玄奘的袈裟突然无风自动,滑落在地,露出脊背上十道淡金痕迹,如琴弦般微微颤动——那是他历经十世修得的"十行"法印:欢喜行、饶益行、无嗔恨行。。。每一道都浸透轮回血泪。
为首的蛛魔轻挥玉臂,洞顶垂下的丝线骤然化作七弦古琴。她唇角衔着半片《诗经》残页,指尖拨弦时,玄奘眼前浮现女儿国的井水——前世被他超度的魔胎已化作妙龄女子,正用他的头盖骨舀水浇灌曼陀罗花。
"爹爹为何舍我而去?"女子指尖的蛛丝刺入玄奘腕间蝉纹,金血滴落处竟绽开白骨莲花,每片花瓣上都刻着"爱别离"三字。玄奘闭目结印,脊背上"欢喜行"的金痕突然灼亮,如同一道佛光劈开情障。蛛丝触及金光瞬间软化,化作璎珞缠绕在女子颈间,莲花转为粉白,花蕊中露出tiny的《妙法莲华经》经卷。
"你以七情织就生死命网,我以十行证得菩提正道。"玄奘撕裂袈裟掷向虚空,破碎的锦缎化作八百比丘虚影,皆着破衲衣,手持残经,齐声诵念《十行品》。声波所过之处,蛛网如冰雪遇阳,纷纷崩解成金色粉末。
悟空趁机咬破舌尖,三昧真火顺着金箍棒腾起。火焰触及洞壁时,突然显现佛陀割肉饲鹰的壁画,鹰眼转动间竟流出血泪:"猢狲,你杀生时可曾见众生皆具佛性?"猴王高举的铁棒顿在半空,火尖上的经文"众生平等"四字忽明忽暗。
七蛛魔发出刺耳的尖啸,蛛丝骤然凝结成七柄琵琶,每根弦都是《楞严咒》的梵文拧成。她们拨弦的刹那,地脉涌出漆黑海水,水中漂浮着玄奘十世轮回的遗骸:第一世被山贼分尸的断臂、第三世为护经卷被雷劈焦的颅骨、第七世剜心作药的肋骨。。。
"且看'饶益行'!"玄奘踏浪而行,足底涌出金色莲花,托住那些残缺的遗骸。骸骨遇水即生肌肤,转眼化作七尊菩萨法相,分别手持宝瓶、莲花、经卷,向蛛魔合十诵经。沙僧挥动降妖杖劈开黑浪,杖头月牙刃映出蛛魔真身——原是天宫七仙女,因偷取织天衣的"法华经丝"被罚堕入畜生道,每一世都在织就"十行"的业网。
"师兄,布阵!"八戒的钉耙划出北斗轨迹,九齿间迸发星光。悟空元神分化十身,每尊皆现不同法相:一尊持戒刀显"无屈挠行",一尊捧莲花显"善现行",一尊踏火焰显"无痴乱行"。。。十道身影结印齐诵,蛛魔的琵琶弦应声而断,断裂的丝线倒卷而回,将她们缠成七枚巨大的茧房。
玄奘走入茧房,见七蛛魔已退化为赤足女童,围着破损的经卷低声啜泣。最小的女童递来半卷《十行品》,经页缺口处渗出金红色浆液——那是玄奘第七世为救瘟疫百姓,以血写经时留下的伤口。
"善哉。"他咬破指尖,血珠落在缺口处竟化作鎏金文字,笔锋间流动着"恒顺众生行"的金光。七女童在青光中褪去蛛形,化作七枚玉梭,梭身上刻着"慈、悲、喜、舍"四无量心,轻轻没入玄奘袈裟。洞壁上的佛陀壁画突然开口,声音如万籁和鸣:"金蝉子,此洞本是灵山藏经阁的倒影,你织补的不仅是经卷,更是众生的十行愿力。"
悟空一棒击碎洞顶,天光中现出一架巨大的织机,金色丝线直通灵山大雄宝殿。玄奘抚过织机上的因果丝,见每一根都系着不同时空的求法者:雪山老僧在破毡上缝补袈裟、盲眼歌妓用金线刺绣佛幡、战场士兵用断剑刻写经句。
夕阳将蛛网染成琥珀色,沙僧拾起一片蛛丝残片,竟映出八百小千世界的织经人:有的在沙漠里用沙子堆筑经塔,有的在深海中以鱼骨刻经,有的在市集上用叫卖声唱诵佛号。每双手的指尖都缠着透明丝线,遥遥连接着灵山上的织机。
"看!"八戒指向云端。文殊菩萨骑着青狮踏丝而来,狮爪每落一步,空中便展开一卷无字佛经,经首隐约可见"十行圆满"四字。"法相本无相,融尘证菩提。"菩萨的话音化作金丝,编入玄奘袈裟的纹路,"灵山的梁柱,还等你来补全最后一道经纹。"
玄奘腕间的蝉纹突然泛起金光,第十道金痕如蛛丝般蜿蜒,直指西方。他弯腰拾起一只断腿的小蜘蛛,轻轻放入袖中:"走吧,每一根丝线都不该被辜负。"山风吹过,蛛网颤动如琴弦,隐约传来《十行品》的吟诵声,与天地万籁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