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的阴寒顺着石缝钻入骨髓,陆昭跪在满地碎玉的青铜祭坛上,喉间腥甜翻涌。
韩玄清最后那句“昭昭,替我看一眼日出”还在耳畔嗡嗡作响,他低头看着掌心被血浸透的假怨骨碎片——那本该是压制太初之魇的关键,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在皮肤上烙出焦黑的印记。
“小陆。”慕云真的道袍下摆扫过他手背,带着玉清炁特有的清冽。
她蹲下来,指尖轻轻按住他腕间的“太渊穴”,淡青色的灵气顺着经络游走,暂时压下了他体内翻涌的淤血。
女冠的发簪断了半截,碎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却仍挺直了脊背:“先别慌,我们还有机会。”
周青岚的金蝶刺青在颈侧忽明忽暗。
她单膝跪地,降头钉在指尖转了个圈,幽蓝的钉尖划破掌心,血珠落在地上立刻被黑雾吞噬:“假怨骨的能量在逆流。”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我在南洋见过类似的情况——当年阿赞师父用活尸镇压尸毒,结果尸毒顺着活尸的血管反蚀,最后整座山都塌了。”
赵无极的断拂尘突然泛起金光。
他站在祭坛边缘,残卷在风中哗啦作响,那些被黑雾侵蚀的经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地脉阵法本是借怨骨戾气为引,可这假骨里掺了太多怨气——”他突然顿住,断拂尘重重敲在地上,“不好!那些被封印的太初残魂在吸它的能量!”
陆昭猛地抬头。
青铜祭坛四周的石壁上,原本被封印的咒文正渗出黑血,像是无数条扭曲的蛇在攀爬。
他能听见那些被封印千年的亡魂在哭嚎,声音里混着太初之魇低沉的喘息,像极了暴雨前闷在云层里的雷。
“必须稳定阵法。”赵无极的眉峰拧成刀刻的痕,“否则等太初残魂吸饱了这股怨气,整个地脉都会崩——到时候别说我们,连这方圆百里的活人都会被拖进黄泉。”
周青岚突然站起身,降头钉在掌心压出深痕:“我有办法。”她的金蝶刺青烧得发红,“南洋血祭术。用活人的意识做封印节点,把假怨骨的能量锁死在阵法里。”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需要献祭一个人。”
祭坛上的气氛骤然凝固。
陆昭感觉有块冰顺着脊椎滑下去——上一次有人说“献祭”,是韩玄清推开他扑向怨骨的瞬间。
他望着周青岚染血的指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黑市拍卖会上,这个降头师还举着毒蛊威胁他交出怨骨,此刻却眼尾泛红:“我在降头师集团时,见过太多人为了术法牺牲。”她扯了扯嘴角,“但这次。。。是为了救更多人。”
慕云真的三清铃轻轻响了一声。
她伸手替陆昭擦掉嘴角的血,指腹上还留着刚才输送灵气时灼出的红印:“陆昭,我们从九嶷山走到现在。”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你以为我跟着你,是图你能解开什么考古谜题?”女冠的道袍下,玉清炁凝成淡青色的光雾,“是因为你说‘总有人要站出来’——现在该我们站出来了。”
陆昭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在九嶷山考古队中傩面诅咒时,慕云真踩着满地血画的符阵冲进来;想起在昆仑墟外,周青岚为了帮他引开尸解仙,被尸毒咬得遍体鳞伤;想起赵无极在酆都城外,用断拂尘替他挡下鬼差的锁魂链——他们早把命拴在一处了。
“先别急着说牺牲。”他突然抓住慕云真的手腕,系统推演的金光在眼底流转。
那些被他记在笔记本里的青铜器符文突然在眼前浮现,“我之前在韩先生的笔记里看到过,商王武丁祭祀时用过‘九转通幽纹’——或许能重新校准能量流向!”
赵无极的断拂尘唰地展开。
他看了眼石壁上扭曲的咒文,又扫过陆昭掌心的假怨骨,突然笑了:“小友倒是敢想。”他将残卷抛向空中,经文化作金蝶落在石壁上,“我用天罡净世诀清出一片干净的咒文区,你趁机刻符。”
周青岚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降头钉上:“我来调整符文顺序。南洋术法里的‘血引’能让符文跟着能量走。”她的金蝶刺青突然炸开,数十只金蝶从她皮肤里飞出,绕着青铜祭坛盘旋,“记住,我数到三,你就把假怨骨按在中心符文上。”
慕云真解下腰间的三清铃,轻轻摇晃。
清脆的铃声像把刀,劈开了四周翻涌的黑雾。
那些原本要扑上来的亡魂被铃声震得四分五裂,化作点点磷火:“我镇着亡魂潮,你们抓紧时间。”她冲陆昭眨眨眼,“要是搞砸了,我可要罚你抄《清静经》十遍。”
陆昭深吸一口气。
他摸出背包里的考古毛刷——这是韩玄清送他的,手柄上还刻着“昭昭若日月”。
毛刷扫过青铜祭坛,锈迹剥落处,古老的符文渐渐显形。
系统推演的金光在他眼底流转,那些本应顺时针旋转的符文被他用毛刷蘸着牛眼泪重新描绘,逆时针的轨迹与假怨骨的能量形成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