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永秋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的讥诮。
得了准话,又画了这么大一个饼,喻家三人哪里还待得住。
王大燕推着喻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儿有出息了,喻鸿跟在后面,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一家三口满面红光,迫不及待地就朝大院外走去,那背影都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
喻永秋站在原地,直到那三个身影消失在军属大院门口的拐角处,她嘴边才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这存折里的钱确实是二十万,一分不少。
不过,这笔钱可不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什么私房钱,而是国营毛纺厂的何家山厂长,给她订购厂里那批大型新设备的预付款。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三个月后,等那批进口机器设备运到厂里,安装调试完毕,验收合格,这笔二十万的尾款就会从这个账户自动划走,一分不差地付给设备供应商。
到时候,这存折里别说再添一笔了,就是这二十万也会变成一串冰冷的零。
他们拿着这个空存折,除了做一场三个月的美梦,还能拿到什么?
这是她的缓兵之计。
至于喻明能不能娶上张小芳这事,喻永秋细长的眉毛微微挑高。
现在,就看那个张小芳是不是真的那么见钱眼开,一头栽进这虚无缥缈的二十万里了。
如果她真为了这看得见摸不着的钱,就肯嫁给喻明那个除了啃老一无是处的废物,那也算是她的报应。
夜色如墨,窗外的虫鸣声渐渐平静。
喻永秋靠在床头,把今天下午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宋立明说了。
宋立明静静地听着,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
喻永秋拨弄着他军装衬衫的纽扣,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立明,我跟你说这事儿,不是想让你也跟着烦心。我是担心我那个哥,他那个人你知道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怕他到时候钱拿不到手,恼羞成怒,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比如,给军区写匿名信,胡说八道诬告你什么的,虽然我知道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这种小人行径到底恶心人,万一真影响到你的话,我们得先提前做好准备。”
喻永秋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她太清楚喻明那种人的德性了,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前世,她和宋立明就是被这些所谓的亲人给拖累死的。
这一世,她绝不能让历史重演,宋立明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宋立明伸出手,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轻轻捏了捏。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带着忧色的脸上,声音低沉。
“永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处处替我着想。”
他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笑了笑,带着安抚人心的镇定。
“你放心,就凭喻明那样的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我宋立明是什么样的人,朝夕相处的战士们心里都有数,他们信我。”
“再说,我师父、顾司令,那是什么人物?他能点头让我当这个营长,你以为他事先没把我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
“他老人家明察秋毫,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几封捕风捉影的匿名信还动摇不了他的判断。”
宋立明说着,俯身在喻永秋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那吻带着他胡茬的轻微刺感,让喻永秋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