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冻结。
片刻后,贵妃轻轻拍了三下手掌。
内室帘幕掀开,柳嬷嬷缓步走出,手中托着一只漆盒,盒中赫然是半块残缺的魂引玉符,泛着幽蓝光芒。
“你果然猜到了。”贵妃轻叹,“我不是贵妃,我是周延年之女,玄阴子的姐姐。当年母亲难产而死,我被送入宫中为婢,历经三十年,才爬到今日位置。你们杀了我妹妹,毁了她的鼎,可你们毁得了整个王朝积弊吗?”
林昭终于明白一切:所谓皇帝病重,不过是一场逼宫戏码。她们的目标不是杀他,而是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谋逆”??只要他说出一句质疑皇权的话,就会被当场拿下,定为乱臣贼子。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皇帝并未中毒,只是服用了短暂昏迷的药剂,此刻仍在装死。
电光火石间,林昭做出了决定。
他忽然转身,面向皇帝,朗声道:“陛下!臣有一事相禀:三日前,正平城出土一块古碑,碑文记载东汉初年曾有一位贤臣,名为‘林衡’,主持修订《六典》,主张‘君有过则谏,国无道则易’。臣原以为此人只是传说,谁知昨夜召请先祖,林无咎亲口承认??林衡正是我林家二十三世祖,也是首位提出‘宪政共治’理念之人!”
贵妃一怔:“你胡说什么?历史上从未有过此人!”
林昭冷笑:“因为他的著作全被朝廷焚毁,名字从史书中抹去。但记忆不会消失,只要血脉相连,真相终会浮现。”
说罢,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型铜镜,将其与漆盒中的玉符碎片靠近。刹那间,蓝光暴涨,镜面浮现出一段古老影像:一位白衣大臣立于朝堂之上,面对帝王直言:“天下非一家之私产,乃万民共有之契约。若君不行仁政,则民有权更立新主!”
满殿震惊。
就连装昏的皇帝也不由睁开了眼。
林昭继续道:“这段影像,已同步传送至正平城祖祠,此刻正投影于承责殿上空。全城百姓皆可见证。陛下,您觉得,这是‘妖言’,还是‘先贤遗训’?”
贵妃脸色惨白:“你……你竟早有准备!”
“我不是来争权的。”林昭缓缓跪下,双手捧镜高举,“我是来还债的。林家历代掌权太久,难免滋生傲慢。今日我愿当众承诺:一旦正平制度成熟,监察司将主动解散,林氏子孙退出所有要职,回归平民身份,接受律法平等约束。”
室内死寂。
许久,皇帝缓缓坐起,挥手屏退左右。
“林昭啊……”他声音虚弱却清晰,“你说的这些话,若是十年前听,朕或许会恼羞成怒。可如今流民遍野,赋税枯竭,连太子都想用兵变维系统治……也许,真是时候变一变了。”
他看向贵妃:“够了。你的仇恨,到此为止。否则,下一个被审判的,就是你自己。”
贵妃浑身颤抖,终于跪倒,泣不成声。
三日后,皇帝颁布新诏:设立“正平观察使”一职,由林昭兼任,监督全国司法改革;允许正平模式在三州试点推广;废除贱籍,开放科举名额三成予寒门庶民。
更重要的是,诏书中首次承认:“治国之道,不在固守祖制,而在顺应民心。故允正平之城,试行百年之约:若三十年内政通人和、无重大叛乱,则可召开‘天下议会’,共议国体更张。”
消息传回正平,万人空巷。
当夜,林昭再次点燃玉符。
林无咎的身影浮现,比以往更加透明,几乎如烟似雾。
“你做到了。”老者微笑,“用真相而非暴力,化解了一场王朝危机。”
“可代价是什么?”林昭低声道,“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每一次进步,都要靠侥幸和牺牲才能换来?”
“不必完美,只需前行。”林无咎轻拂袖袍,“记住,规则之所以强大,正因为它不依赖某一个人的英明,而是能在普通人手中生根发芽。你看那学堂里的孩子,医馆中的大夫,街头议事的农夫……他们才是正平真正的主人。”
风穿殿过,烛影摇红。
林无咎身影渐渐消散,唯余一句飘渺话语:
“第六劫将至,这一次……来自海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