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钟声不再是单一的轰鸣,而是分裂成千百种音色??女人的吟唱、孩子的背诵、老人的叹息、战士的呐喊、囚徒的低语……所有被禁止的声音,全在这震荡中复活。
湖底的骨径发光,一路延伸至深渊。倒悬之塔缓缓转动,塔窗中的人影睁开眼,齐声开口:
>“我们在此。”
>“我们未曾沉默。”
>“我们即是故事本身。”
地面剧烈震动。
七十二座庇护所的回应声汇聚成一股声浪洪流,冲向天际。云层裂开,露出其后一片璀璨星河??那不是星辰,是一颗颗漂浮的言果,像宇宙中的灯笼,静静燃烧。
哥布林首领高举双臂,嘶吼出它们族语中最古老的句子。刹那间,所有哥布林的身体开始变化。它们的皮肤龟裂,绿色血液流淌而出,却不落地,反而悬浮空中,凝成一行行巨大的文字:
>**“我们回来了。”**
>**“语言属于所有人。”**
>**“闭嘴的时代结束了。”**
灰喙站在湖边,手中握着儿子留下的那片焦黑羽毛。他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开口讲故事:
>“从前,有个父亲,他守望了一辈子,只为等儿子带回一句话。他说,只要那句话响起,冬天就会结束。”
羽毛在他掌心燃烧,化作一只微型火鸟,振翅飞向北方。
我知道,那是少年最后的回音。
钟声持续了整整九日九夜。
第九天黎明,酸液湖彻底干涸,露出湖底一座巨大石碑,上面用无数语言刻着同一句话:
>**“此处埋葬着第一个被杀死的词语。”**
我走近细看,发现那词已被磨平,只余凹痕。
“是什么?”我问首领。
它摇头:“没人记得。但它存在过。就像爱存在过,尽管现在人们只敢叫它‘策略性情感联结’。”
我笑了,笑中带血。
这时,骸骨笔突然断裂。
不是折断,而是**蜕皮**。
外层骸骨剥落,露出内里一根通体翠绿的茎秆,顶端绽放一朵小小的花,花瓣是半透明的纸,花蕊则是一滴永不凝固的墨。
它漂浮到我面前,轻轻落在掌心。
老妇人的身体渐渐消散,临终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新笔成于共鸣之时。唯有当讲述者不再孤独,书写才真正开始。”
我捧着新生之笔,走向石碑。
没有工具,我用自己的指甲在碑上刻字。
每划一下,就有一段记忆涌入脑海??某个孩子在课堂上因说出真相而被逐出;某个诗人因写下一首关于自由的诗而被投入井底;某个母亲在临终前给孩子讲了一个‘错误’的童话,结果全家被烧死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