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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你爹不是高渊（第2页）

信末附图三幅：一为长城全线烽燧机关构造图，注明各段维修周期与材料配额；二为铁脊营历代巡使名录残卷，共载一百零八人，其中六十七人死于内乱暗算；三则是一幅极北舆图，标注数十处隐藏粮仓、兵械库与地下驿站，统称“根脉工程”，皆由民间匠户世代秘密维护。

李昭当场焚香盟誓，誓将此地一切公之于天下。薛承志亦下令封锁消息，暂不对外宣称发现高羽遗骸，唯恐引发朝野震动。二人商议后，决定先派遣可信工匠逐批运出档案，交由书院学者整理校勘，待时机成熟再奏报朝廷。

与此同时，长安方面并未闲止。因高念之死震动四方，民间请愿不断，要求彻查当年参与迫害铁脊营的旧族余孽。皇帝虽欲宽政，然民意难违，遂命御史台重启“清源行动”，追查三十年来涉及边防腐败、铜铁走私、诬陷忠良诸案。

首当其冲者，便是元景哲之兄元景明。此人表面退隐林泉，实则暗结党羽，多年资助契丹贵族购买军械，并收买驿卒篡改军情文书。经大理寺严审，牵连官员达七十二人，涵盖六部郎官、边镇副将乃至宗室远支。皇帝震怒，下诏削爵三十一家，流放十八族，抄没田产悉数充作边防基金。

更令人唏嘘的是，在查抄元府密室时，竟发现一口樟木箱，内藏三百余枚铁脊营铜牌，皆被打磨去编号，熔铸成一只酒壶。壶身镌刻两句诗：“旧骨烹新酒，春风笑故仇。”落款竟是元景哲之父，当年被贬东魏礼部尚书元允。

消息传出，举国哗然。百姓自发聚集街头，焚烧元氏画像，呼喊“还我英魂”！皇帝不得已，亲赴太庙告祭，宣布自此以后，凡辱没忠烈者，不论出身贵贱，一律以“逆民罪”论处，永不赦免。

而在北方，李昭一行并未立即撤离归仁城。他们发现，石室深处另有机关，通往更深的地窟。经数日勘探，竟找到一座地下作坊，内有完整铸铜炉、刻字模与通讯鸽舍，墙上挂着一幅巨型沙盘，精确标记了整个北疆防御体系的盲点与应急路线。

尤为关键的是，沙盘旁留有一本手稿，题为《安边策要》，署名“高羽撰，沈艺注”。原来沈艺并非单纯医女，而是高羽早年秘密培养的情报总管，精通易容、毒理与密码书写。她在战乱中假死脱身，潜入民间十余年，重建情报网络，最终将毕生所知汇集成册，藏于此地。

李昭日夜研读，终悟铁脊营真正核心并非兵力多寡，而在信息掌控。每一座烽燧熄灭或点亮，都对应特定编码；每一名成员的身份转换，都有暗语衔接；甚至连百姓日常交易中的谚语、童谣，都被赋予传递军情的功能。这套系统若能复原，足以让北疆防线固若金汤。

于是他留下五十名弟子在此学习传承，另派快马回京，请朝廷选派年轻官员轮训于此，建立“隐卫学堂”。同时建议恢复铁脊营编制，不再隐匿身份，而是作为国家正式边防力量，公开招募勇士，待遇优厚，子孙可科举入仕，以慰百年孤忠。

一年后，第一期“隐卫学堂”毕业，三十六名学员奔赴各地，接管边情侦缉要务。他们统一佩戴青鸟徽章，腰悬刻名铜牌，口传《安边令》鼓谱。每逢月圆之夜，长城沿线便会响起低沉鼓声，不再是孤寂哀鸣，而是整齐划一的报平安讯。

又三年，皇帝采纳李昭奏议，颁布《边民优抚法》，规定凡戍边五年以上者，家属免税三年，子女优先入学；牺牲将士除追赠爵位外，由国家出资抚养遗孤直至成年。同时在全国设立“守魂祠”，每月初一举行集体祭奠，诵读《忠魂赋》，播放修复后的《铁脊名录》录音。

此时，邙山书院已扩建成“民本学院”，招收对象不限户籍、不分胡汉，课程除经史子集外，增设农政、水利、军事地理等实用科目。每年清明，全体师生必赴雁门关徒步祭扫，途中背诵一人姓名事迹，直至抵达目的地。

某年冬，李昭重返归仁城，在高羽灵柩前点燃一盏长明灯。他对随行弟子说：“你们以为我们找到了终点？不，这只是起点。真正的历史，不在庙堂碑文里，而在那些默默修墙的人手上，在那些不敢寄回家书的夜里，在每一个选择不说谎的瞬间。”

话音未落，忽闻头顶传来轻响。抬头望去，石室顶部缝隙中，竟钻出一株野桑，枝条弯曲向上，叶片嫩绿如初春。李昭怔住，良久俯身抚摸树干，喃喃道：“阿婆的桑树……也长到这里了么？”

十年光阴流转，李昭年迈退休，回到邙山执教。某日清晨，他照例巡视书院，走到后山墓园时，忽然看见两个孩童蹲在高念碑前，用炭笔描摹那双布履的轮廓。

“你们做什么？”他问。

小孩抬起头，认真答道：“老师说，要记住‘不忘’和‘前行’。我们想把它画下来，带回去贴在教室墙上。”

李昭笑了，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手稿，递给孩子们：“这是先生晚年写的最后一本书，叫《泥土里的根》。你们拿去看吧，里面讲的，都是普通人怎么改变了天下。”

风起时，桑叶沙沙作响，仿佛回应着某种永恒的承诺。

多年后，当新的战火再次逼近边境，一批年轻士兵在出发前集体来到邙山祭拜。他们在高念碑前宣誓完毕，转身离去时，领头的年轻人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书院方向，轻声说道：

“你说，我们现在做的事，他们会看见吗？”

身旁战友笑了笑：“只要还有人记得名字，就永远不会被遗忘。”

远方，朝阳升起，照亮了连绵起伏的山脉，也照亮了长城之上那一片片新刻的“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