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时间,4月23号凌晨5点。
三元重工。
朦胧细雨随风飘洒,打湿了大地,浸润了这座钢铁丛林般的建筑群,也令天地间多了一丝肃冷之意。
航天发射区。
迎着朦胧晨光,200名三系顶。。。
夜色如墨,沉在太平洋的深喉里。那座环礁上的建筑群像一头搁浅的巨兽,钢筋骨架外爬满藤蔓与锈蚀的管道。断电后的第三十六小时,海水开始倒灌进地下三层的主控室。潮湿的空气腐蚀了最后一块备用电池,屏幕接连熄灭,唯有应急灯投下血红的微光。
KS-07蜷缩在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柜。他的手腕上还连着营养液袋,但输液早已停止流动。他靠着墙,用铅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画着麦穗的纹路,指尖颤抖,却执拗地不肯停下。窗外,海风卷着咸腥味穿过断裂的通风口,吹动他花白的头发。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是五年?七年?还是更久?
时间在这座岛上被人为抹去。日历停在“神耕”第一次全球播种成功的那天,墙上挂着的钟永远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那是当年昆仑麦基因库被删除的时刻。
但他记得麦子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母亲揉面时掀开笼屉的那一瞬,热气裹着麦香扑上脸的感觉。那时他还不知道,有一天他会亲手毁掉千万人赖以为生的种子,只为了换取一张进入“神殿”的通行证。
可他也记得,在最后一次备份昆仑麦数据前,他在代码底层埋下的那串字符??不是名字,不是密码,而是一句童谣:“黄叶落,根不折;风吹远,归时节。”
那是他五岁那年,奶奶教他的。
如今,这句童谣正在全球三十七个国家的试验田里苏醒。
老沅没有立刻行动。他知道,胜利不是一声欢呼就能定局的。真正的战争,藏在土壤之下,在每一粒沉默的种子里,在人类是否还能重新学会低头看土、伸手摸根。
第二天清晨,他带着禾壹和张守田回到北海道实验室原址。积雪已化,露出焦黑的地基。他们不是来凭吊的,而是要种东西。
“就种这儿。”老沅指着一块尚存生机的黑土,“不施肥,不用改良剂,也不接任何智能系统。就靠天,靠地,靠人。”
张守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最后一点酵母粉,还有半把从东北老家带来的陈年麦种??那些曾在祠堂梁上躲过大炼钢铁的遗存。
“这麦子六十多年没见太阳了。”他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芽。”
“能。”老沅蹲下身,掌心贴着泥土,“它等的就是这一天。”
两人动手翻土。铁锹切入冻层,发出咯吱声响。阿米娜远程接入禾壹系统,将这一幕同步推送到“根网”的每一个节点。没有解说,没有配乐,只有风声、铲土声、喘息声。数百万双眼睛注视着这块小小的土地,仿佛看着文明重启的第一铲。
与此同时,印度洋沿岸传来消息:斯里兰卡农民自发组织“裸种行动”,将祖传未注册的老稻种直接撒入干涸的河床。三天后,竟有七成出苗。菲律宾渔民则把海盐过滤后的残渣混入红壤,配合古法堆肥,使一度板结的土地重新长出紫云英。
而在欧洲,一场静默的叛变正在发生。法国南部的葡萄园主们集体拒绝使用“救世主型抗病葡萄苗”,转而挖掘百年前封存于地窖的野生砧木。德国农业协会发布公开信:“我们曾以为科技让我们超越自然,现在才明白,真正的进步,是学会不再试图征服它。”
林向南在撒哈拉的滴灌工程初见成效。利用风力驱动的地下水循环系统,加上耐旱草种与微生物共生技术,原本寸草不生的沙丘边缘,竟出现了一条蜿蜒的绿带。当地孩子第一次见到会开花的荆棘,小心翼翼摘下一朵,夹在课本里寄给远方的笔友。
沈岱则在日内瓦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他以匿名举报者身份,将“神耕”核心成员名单交予联合国调查组,并附上一段由稷解析出的语音记录??那是KS-07在实验失败当晚的自白录音,其中详细描述了如何通过气候模拟舱诱导作物产生虚假“高产表型”,以及幕后财团如何操控国际粮价牟取暴利。
“这不是科学。”沈岱站在新闻发布会外,对围拢的记者说,“这是饥饿的期货交易。”
舆论如野火燎原。二十多个国家宣布冻结“神耕”相关专利使用权,非洲联盟更是直接立法,禁止任何未经本土农民主导测试的外来种子入境。
然而,风暴中心依旧寂静。
西太平洋那座孤岛,依旧没有回应。卫星图像显示,部分建筑顶部出现了植被覆盖迹象,似乎是某种快速生长的蕨类正从裂缝中钻出。海洋监测船曾在附近捕捞到一批异常鱼类??它们的鳃部嵌有微型芯片残片,DNA序列中含有“樱落γ”程序的碎片化编码。
“他们在尝试生物扩散。”稷警告,“若这些基因片段与野生种群结合,可能引发不可逆的连锁反应。”
老沅听后,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我们要去岛上。”他说。
“你疯了?”林向南在视频中几乎跳起来,“那里是陷阱!他们巴不得我们主动送上门!”
“正因如此,才必须去。”老沅平静道,“有些真相,不能只靠数据传递。我们要让全世界看见??当一个人愿意为土地赴死时,他走过的每一步,都是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