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斥自己,将所有罪责都揽下,愧疚感迫使他将姿态压得极低,语气里也充满了无尽的痛悔。
听到对方这连续不断的道歉,齐诗允抓紧对方衣襟,哭得更加伤心。
如若真的要追根究底,自己才是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她每一刻都在后悔这次假期旅行的安排,如果当时她临时改变主意…该有多好?
但是人生只有一次,根本经不起假设。
情绪又历经一阵起起伏伏,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房中的声音,变成了一种虚脱的抽噎,仿佛所有眼泪和力气都从体内流逝殆尽,只剩一副躯壳。
齐诗允半靠雷耀扬怀里,望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愣神。
而感觉到她情绪的稍稍平复,男人心头的巨石却并未减轻分毫。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她,让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这几日,她几乎是水米未进,让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是消瘦得惊人。巴掌大的脸颊凹陷下去,下巴尖尖的,气色极差,让雷耀扬痛得揪心。
两人沉默中,他拿起边几上的电话,拨通后嘱咐几句,不多久,家里的厨师亲自端着一个托盘
,柔的叮咛,胸腔里濒死的那颗心脏,仿佛有了复苏的迹象。
女人的目光缓缓垂下,落在了那只递到唇边的勺子上,然后,顺着那指尖,看到了那层层包裹的白色纱布。
厚厚的纱布边缘,还能隐约看到渗出的淡黄色药渍和少许干涸的血迹,可以想象,其下的伤口是何等狰狞和疼痛。
可这几日,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巨大悲伤和崩溃中,竟然完全忽略了他也受了伤,忽略了他这双翻云覆雨的手,是为了从废墟中救出她们母女才变成这样———
一股强烈的歉疚擂向齐诗允恍惚的意志,又重重撞击在她心上。
少顷,她缓缓张开有些干裂的唇,接受了那一勺粥。
温热鲜甜的粥滑入喉咙,带来一股久违的暖意。
雷耀扬见她肯吃东西,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立刻又舀起一勺,仔细吹凉,再次喂给她。
他就这样,用那双极其不便、甚至可能还在作痛的手,一口一口坚持着,极其耐心地喂她。动作已然失了往日的灵活,笨拙中却满载了不容置疑的珍视与呵护。
齐诗允默默吃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他受伤的手。
泪花噙在干涩泛红的眼眶里打转,但这一次,不再是对绝望的宣泄,其中混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对他的心疼、对自己的自责、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忽然意识到,沉浸在悲伤中自我折磨,并不能让阿妈回来,反而会让活着的人,让这个同样承受巨痛却还在强撑照顾自己的男人,更加艰难。
阿妈用命护下了她,叮嘱要她好好活下去…绝不是为了看她这样低落消沉。
真凶还逍遥法外,甚至可能正在暗处窥伺,准备下一次的袭击。
除了这个必报的杀母之仇,一个模糊却坚定的念头,在一片悲凉的废墟中悄然萌生。
她需要快速振作起来。
至少,要先活下去。
为了阿妈,也为了…同样伤痕累累的雷耀扬。
现在,自己必须要从这失去至亲的苦海中挣脱出来,哪怕…只是先挣脱出一口气。
揪出真凶,才是对阿妈最好的告慰,也是自己身为人女必须去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咽下一口粥,抬起殷红的泪眼看向雷耀扬,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暌违的温柔:
“……手,还痛不痛?”
闻言,男人喂食的动作一顿,对上她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摇头:
“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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