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会试以经义为主,不考试帖诗,说到试帖诗,她原认为这是最好写的,心想以宋之后的诗词加持,她想诹什么都好说。
nbsp;nbsp;nbsp;nbsp;但自那次犯了驼顺风旗后,她就有了阴影,凡写试帖诗,她心里总打鼓,会试不考试帖诗,说不定是好事。
nbsp;nbsp;nbsp;nbsp;却说杨思焕刚收了心,开始为会试做准备,就听说了一件事,许耀琦当真娶了个暴发户的公子,举家搬到县里去了。
nbsp;nbsp;nbsp;nbsp;刘氏气得整宿整宿睡不着,一面却不忘杨思焕元服的事。
nbsp;nbsp;nbsp;nbsp;“儿啊,而今家里的负担轻了,日子也好过,你该成家了,趁爹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你和世景早些添个把孩子,我给你带带。”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坐在桌边,望着摇曳的烛火,“我是不急的。”
nbsp;nbsp;nbsp;nbsp;看这头不行,刘氏就去扯扯周世景的衣角:“景啊,她不急,你可等不了,依我看,你们年底就把亲事办了,啊?”
nbsp;nbsp;nbsp;nbsp;自杨思焕中举后,杨家条件也好了许多,一家人的衣服都是新做的,周世景也不用四处奔波劳碌,穿了身象牙白的锦袍,俨然翩翩公子的模样。
nbsp;nbsp;nbsp;nbsp;“爹,我和姐儿不合适,她将来前途无量,总得找个配得上她的。”周世景端坐在四方桌前说道,“她日后不论如何,想找个一般大的官家公子成亲,总不是难事。”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闻言,屏住呼吸缓缓抬眸。
nbsp;nbsp;nbsp;nbsp;刘氏目光微烁,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杨思焕截了话头,她道:“爹,大哥那么晚还要磨豆腐,两个孩子没人管,刚才还在哭。”
nbsp;nbsp;nbsp;nbsp;刘氏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好,我去看看,看看…”起身时腰酸腿痛,一连啧了好几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不远处的小瓦房去了。
nbsp;nbsp;nbsp;nbsp;待刘氏走远,屋里只剩下杨思焕与周世景两个人。
nbsp;nbsp;nbsp;nbsp;“哥,不对…世景。”她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是别扭,“我记得小时候我就直接叫你名字,别人都告诉我,说你是我哥。”
nbsp;nbsp;nbsp;nbsp;周世景提起桌上的茶壶,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半杯茶,听她继续道:“可是,哥,长大了她们又说我要娶你,看起来你是不愿意的。君子不强人所难。”
nbsp;nbsp;nbsp;nbsp;周世景闻言只是淡淡说道:“我是罪臣之子,光活着就是侥幸,更不敢妄想儿女情长。何况是你。”
nbsp;nbsp;nbsp;nbsp;最后四个字如雷轰顶,杨思焕猛然惊醒,她垂眸道:“哥,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的。”
nbsp;nbsp;nbsp;nbsp;这个男人从不属于她,是她想多了。
nbsp;nbsp;nbsp;nbsp;“我是在流亡的路上逃出来的,有人知道我还活着,若我嫁给你,将来跟你一起入京,定然有人能认出我来。”周世景道。
nbsp;nbsp;nbsp;nbsp;他想逃避,总有理由,杨思焕突然觉得很累了,却嘴角衔笑,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你和大哥他们一样,永远是我的哥哥,我也没有真的想要娶你。”
nbsp;nbsp;nbsp;nbsp;周世景脸色微变,终是微微笑道:“如今你中了举,大哥也搬到附近,我就没有牵挂了,过几日我想去北平。
nbsp;nbsp;nbsp;nbsp;有件事我一直想做,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愣了片刻,无意识地说:“北平好,想去就去吧。”说着话,笑容又灿烂了些,她慢慢说道:“再不看书就来不及了。”转过身的瞬间,泪水顺着两颊滑落。
nbsp;nbsp;nbsp;nbsp;周世景也扭过头去,目光投向漆黑的夜空,久久不能回神。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元服前夜,刘氏睡着之后,她半夜将周世景送到村口。
nbsp;nbsp;nbsp;nbsp;“注意身体,银子不要拿出来叫人看到,你一个男人在外,处处要小心。”这些话,杨思焕在心里预演了好多遍,却始终不曾开口说。
nbsp;nbsp;nbsp;nbsp;天上无月,秋风萧瑟,天雾蒙蒙的,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两人并排走着,一路无话。
nbsp;nbsp;nbsp;nbsp;到了村口,周世景道:“不必送了,夜里凉。”说着,低头给她理了理衣襟,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当柔软吻落在脸颊上时,周世景怔在那里,他分明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沉。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nbsp;nbsp;nbsp;nbsp;“到了记得写封家书。”杨思焕低低地说道,半晌才敢抬眼,发现人早已走远。
nbsp;nbsp;nbsp;nbsp;回去之后,杨思焕吹灭烛火,蜷缩在床上,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一动都不想动。
nbsp;nbsp;nbsp;nbsp;周世景走后,刘氏病了一场,杨思焕一边读书,一边照看刘氏,就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nbsp;nbsp;nbsp;nbsp;她每天看书都看到很晚,天气渐渐凉下来,屋子里生起炭火。不知不觉入了冬,初雪飘然而至。
nbsp;nbsp;nbsp;nbsp;这日,天上飘着鹅毛大雪,一个男子敲开杨家院门,男子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头发却全白了。
nbsp;nbsp;nbsp;nbsp;说是杨思焕母亲的远房表弟,早年家里走水,现在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nbsp;nbsp;nbsp;nbsp;“小人听说姐儿中了举,想着应当需要佣人的,就想来投靠,只求混口饭吃。”
nbsp;nbsp;nbsp;nbsp;杨思焕撑了把伞,站在雪中,将来人细细打量一通,见他半边脸被火烧伤,看起来是道陈年老疤,便将他领进屋给病榻上的刘氏认。
nbsp;nbsp;nbsp;nbsp;刘氏的病本好了些,近来骤然降温又叫他染了风寒,卧床不起有些日子了,他咳了两声,艰难地坐起来,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儿,一时摇头一时点头。
nbsp;nbsp;nbsp;nbsp;“爹,您认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