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他是顾家长房的孩子。阿铎的父亲对我们很好,但却愚孝,他终其一生都渴望得到老太爷的认可,可到死都没能如愿。阿铎是他们那一辈中最小的孩子,却最早成熟懂事。因为,他要帮他的父亲固权,为他的母亲撑腰。”
陈婉华缓缓垂下头,声音中满是懊悔。
“我和他爸爸年轻时,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那时,我俩很欣慰,我们的孩子那么小,就如此懂事。可等我上了年纪,却越来越后悔……他那时那么小,本不该这么懂事的。”
说到这里,陈婉华抬起头,她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知言,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将所爱之人的责任,变成自己的责任。他不是想掌控你,他……他只是爱你。”
许是陈婉华的目光太过炽热,沈知言垂下长捷,掩住了眸中复杂的神色。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沈知言轻声道:“我知道。”
他的双睫轻轻颤动,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爱我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听到沈知言这样说,陈婉华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惊喜取代。
但这份惊喜,很快便湮灭在了沈知言接下来的话中。
“可是,伯母,我们之间……隔着顾杨的一条人命。他爱我,也爱他保护的那个人。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对于沈知言的话,陈婉华没有立即做出回应,而是细细辨析着他言语间的试探。
良久,她叹了口气。
“这件事,你不要怪他,他是真的没有办法。阿铎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妈妈。”
早在陈婉华找他的那天,沈知言便隐隐有了猜测。
他无法忘记,那天顾铎抱着他,说自己没有办法时,语气中的绝望。
沈知言一直在想,那个让顾铎如此痛苦,却仍执意维护的人,到底是谁。
他怀疑过华清礼,也怀疑过徐胜宇。可那天在顾氏会所门前,看到等待他的陈婉华时,一切便有了答案。
尽管事先已经有所怀疑,但听到陈婉华亲口承认,沈知言的心还是猛然一痛。
此时,一个无比残忍的认知在他的脑中逐渐清晰——
他和顾铎,真的没有以后了。
沈知言想像以往一样,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怎么也无法做到。
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在挤压他的心脏,堵得发胀,那么疼……
怎么会那么疼。
沈知言垂着头没有说话。
陈婉华看不清沈知言的表情,但她既然发出了今天的邀约,就是想将事情彻底解决。
于是,她的坦白还在继续。
“当年,他父亲在办公室里,被顾铄和老太爷联手逼迫,签下了转让协议。后来他心脏病发,被送去了医院。他本就积劳成疾,身体亏损严重。那天,医生说……他活不长了。”
提及往事,陈婉华敛去了此前的种种情绪。
沈知言见过陈婉华几次,每次她都是一脸和善。沈知言从来没有想过,那双饱含慈爱的眼睛,竟然能变得如此冷漠。
“我丈夫要死了,总得有人陪葬。”
陈婉华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我知道,阿铎不会放过顾铄。但这不够。我爱的人死了,顾铄和老太爷爱的人也得死,这才合理。”
说着,陈婉华看向沈知言。
许是想到死去的人是沈知言的哥哥,她眼中的森寒这才稍稍收敛。
“我知道,我丈夫的死和顾杨没有直接关系。可这一切,都源于顾杨的夺权。杀人的人该死,刀就无辜吗?”
沈知言没有回答陈婉华,他向来不审判对错。
他一路走来,早已经见识过了黑白之外的色彩。
这世上的规则太多了。明里的,暗里的,有权的,有钱的……规则总是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