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下来。
季教授是周四走的,鹿蹊周末的时候出去和朋友玩,出门直奔新家那边的衣帽间,走的时候自然忘记收拾浴室的脏衣篓。
鹿蹊的喉结微一滚动。
他走到脏衣篓旁边,伸手抽出季空青周三晚上换下来的衬衫。
因为是夏季,衬衫材质柔软单薄,温莎领搭配法式袖,颜色是类似焦糖的棕。
衬衫还隐隐残留着杜松子的味道,很淡。
那天早上,是鹿蹊给这件衬衫从下往上一点点扣好纽扣,然后在晨起的拥抱亲吻中攥出衬衫后腰的褶皱。
那处褶皱后来被季教授的衬衫夹强行抻得平展,贴在季教授的腰间,从晨到昏,从讲台到实验室。
等到鹿蹊回过神的时候,浴袍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堆叠在地上,而这件焦糖棕色的衬衫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下摆刚好盖到大。腿面。
白天萎下去的蠢蠢欲动突然杀了鹿蹊一个回马枪。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鹿蹊脑中灵光一闪,就像是一双手用力擦拭过水雾弥漫的镜面。
不管季空青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竟然完完全全占据了鹿蹊对私欲的概念。
他忍耐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在温柔耐心却又隔靴搔痒的循序渐进里,一点点把自己的存在完全揉进了鹿蹊的感官认知里,无限弱化自己的进攻型,春雨润无声般地,让鹿蹊在这方面变得无比依赖他。
不,季空青是故意的。
鹿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曾经没能觉察到的细枝末节里,后知后觉到季空青越界的侵占和试图驯服他的试探。
即使季空青平常表现得再沉稳,再平静,也无法掩饰他真正的,长时间处于钝感麻木的情绪状态。
“毛玻璃状态”下,一旦拥有了锚点,那么这个锚点将会成为情绪集中且无限放大的存在。
这种强烈依赖的唯一感是非常危险且脆弱的存在。
鹿蹊很明白这种感觉。
高敏的他从小没能得到想要的爱,所以他曾经的灯塔和情绪依托变成了独属于自己的画。
当外界不善的评价和否定如潮水般沉重压来的时候,在自我价值感的崩塌下,他的情绪崩溃也来势汹汹。
而如果这座唯一的灯塔是活生生存在的,最无法琢磨定义的人时,就是最难以控制的情况。
心理问题是人体中最复杂也是最难清晰定义的东西。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性格不同,处事方法不同,会做出的反应也有所不同。
作为习惯掌控所有,拒绝变数的强势方,季空青曾经放任自己沉浸在完全钝感的状态下太长太久了。
漫长的钝感之后,压抑到了极致的感情与情绪反弹得也会越发汹涌狠绝。
越是拥抱鹿蹊,越是亲密接触,越是缠绵陪伴,季空青就越是无法容忍鹿蹊将来可能会有的抛弃离开。
所以他会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将鹿蹊缠绕进自己的骨髓里。
他在试图掌控鹿蹊。
可这并不是健康的依赖关系。
长此以往,鹿蹊看似是被掌控的一方,可是他的喜怒哀乐却决定了季空青的情绪起伏,鹿蹊的需求变成了季空青的需求,两人的关系迟早会因为过度依赖的失衡而崩溃。
鹿蹊的手指划过衬衫的衣领,停留在下摆处。
试图反抗季空青的暗示。
可越是想要,季空青那句温和又强势禁锢的“忍一忍”越是盘旋在鹿蹊的耳边,挥之不去。
努力了几分钟后,不上不下憋到眼角绯红的鹿蹊不信邪地冲去客厅,快速翻出早上的那副速写,跑回了卧室。
昏昏欲睡的狗子睁了睁眼,懒洋洋地翻身,没理会跑酷的人类。
卧室里一片漆黑。
鹿蹊的脸贴着季空青的枕头,从鼻间到身周,都隐约萦绕着杜松子的味道。
衬衫的领口划过后颈,像是被他亲密拥抱着,唇。瓣轻轻划过耳畔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