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被她盯得不自在,脸上那份冷肃险些没挂住,连忙轻咳一声,干脆地把单子递了过去。
不知道的,还当这见官不跪的苏掌柜,才是来巡检的上官呢!
“阿绒,你怎么看?”
“我倒觉得此时大有可为。”
苏绒眼珠子一转就转出来个好主意,林砚看着她先是点了点单子上要的东西,又掰了两轮手指头,指尖这才在清单上轻轻一敲,定了主意。
“这些东西明珠那应该都有,要我说,不如让她们先试着做几件,既省料子又能瞧瞧手艺!”
苏绒笑的见牙不见眼,活像掉进了钱眼子里的守财奴,连发梢都跟着轻轻颤动起来。
但林砚可不知道,她心里可不只是拨着挣小钱钱的算盘,更转着要给那些女囚寻个活计的念头。
事实上,自从苏绒投放了那么大一批小猫咪进入各家各户之后,京城里那些将猫咪当作新家庭成员的人家,如今连秋日添衣都要惦记着毛孩子们。
各家的夫人小姐,早就往明珠坊跑了好几趟,明里暗里打听过好几回猫衣裳的行情了。
如果能支起这一摊子,既可以让猫馆多了进项,诏狱里的姐姐大娘们能靠着正经手艺挣些傍身钱。
后面出来了也不至于衣食无着,只能再把自己卖出去为奴为婢。
总之,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少女越是盘算,身子便越发坐不住,在椅子上微微晃荡着脚尖,感觉比挣了多少钱
都快活。
于是不过七八日功夫,明珠坊分坊竟真在诏狱一角扎根了!
就连林砚也不得不叹服这丫头生财有道,只是这位女陶朱近日忙得脚不沾地,连见他一面的工夫都抽不出来。
整日拽着明珠的袖子一阵风似的往诏狱跑,带着各色绣样布料与女囚们琢磨针线,倒把诏狱当成了第二个家。
起初两日尚不觉得,待到第三日午时,林砚对着衙门送来的寻常饭食,举着筷子半晌没动。
——忽然就念起那几块油纸包着的点心来了。
于是像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廷尉大人拎了食盒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倒要瞧瞧,那丫头究竟在忙些什么!
林砚拎着食盒一路进了诏狱,径直往女监那一片走去。
这个地方在他印象中本应阴冷肃穆,然而越靠近那特意辟出的劳作区,竟渐渐有些不同起来。
空气中飘散着新裁棉布的清气,间或夹杂着几声女子们的低语浅笑,竟将那森严的狱规也冲淡了几分。
男人才刚走到那敞开的牢房门边,脸上便是一愣,原本灰扑扑的牢房简直像换了人间。
砖墙还是那砖墙,却擦得能照见人影,墙角摞起的板铺上铺满了各色软料子——
碎花的、素棉的、鲜亮的红绸边角……活脱脱一个斑斓的小市集。
几缕午后的阳光正好从高窗的铁栏缝隙里挤进来,无数细小的棉絮飘来飘去,竟透出几分暖意与生机。
他也一如既往地一眼就锁定了他要找的人。
那丫头根本没个正形,大咧咧地盘腿坐在一方草席上,像个不拘小节的西域游商,膝上手边堆满了各色布头和半成品。
如今正跟明珠一起埋首在一件小红褂子上,鼻尖上沾了一点绒絮,嘴里还咬着根红线头,神情专注得仿佛在雕琢一件玉器。
三两小毛团正在她膝前玩闹,一只在布料堆里钻来钻去找不见头,一只偷偷地给自己磨爪子。
还有一只,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少女垂落下来的裙带,把她的裙角扯得晃来晃去。
苏绒却浑不在意,只腾出根手指,轻轻一戳那小淘气的脑门,低声笑嗔了句。
“乖些,再闹真给你穿小衣服了!”
被点了脑门的小猫非但没怕,反而腾的一下站起来抱住她的手指,紧接着就轻轻啃起来,喉咙里还滚出一串小呼噜。
然后衣服就虽迟但到。
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囚笑着递过一件蓝色的小坎,少女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活计,一把接了过来。
“快来快来,给我们小橘试试合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