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悬着,落不到实处,说不清是在想着什么,扑通扑通撞得他心慌意乱。
林砚赶紧晃晃脑袋,打断了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然后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快步穿过推搡的人群,朝人马来处走去。
风雪中,长公主傅沅骑在一匹白马上,肩头和斗篷上积了一层雪。
她身后跟着约几十名披甲骑兵,马蹄踏得雪泥飞溅,除了几辆辎重车,偏偏还有一辆青布篷的马车停在一起。
风卷着雪沫子只往人脖子里钻,林砚垂着脑袋,下意识避开了马车的方向,视线只盯着自己沾满雪泥的靴尖。
他走到傅沅马前几步站定,抱拳躬身,雪花落在他低垂的颈后,轻轻融化,洇开一小片水痕,顺着紧绷的颈线悄然滑落。
“臣林砚,参见殿下。”
傅沅的目光扫过混乱的粥棚和挖掘的队伍,又低头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眼里难得带了点无奈,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颈子弯得这样低,脊背却挺得这样直。
这孩子,分明是不肯按照方略走,把所有力气都用在救人上了,这才把自己逼到了这般狼狈又固执的境地。
这一拜,是为这长陵
而拜呢!
傅沅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静默的马车,目光停留了一瞬,想起车里那个倔得如出一辙的绒丫头,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牵。
难怪他俩凑一对呢,都是九头牛拉不回的倔驴性子,倒真是天造地设。
目光又落回面前的青年人身上,紧接着便听得长公主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林砚,后悔了?”
林砚没想到傅沅会问他这样的话,身体一僵,这才缓缓抬起头。
傅沅看着他,带着长辈看晚辈的目光,目光沉沉落在林砚脸上。
“后悔没先弹压乱民,再慢慢挖人?”
然后就看着面前的小子立刻摇头,声音带着股一往无前的义无反顾。
“是我能力不够,没能两全。”
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傅沅闻言低低笑了一声,然后便见她端坐马背,神色沉静,目光扫过混乱的现场。
声音一提,堂堂女摄政王的威仪就这样传遍了全场——
“底下的人,本宫和绒丫头来找,你只管去做你廷尉擅长的事儿去!”
绒…丫头?
林砚一时间只感觉呼吸滞在了胸口。
“殿下!阿绒她……”
傅沅早有准备,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斗篷在风雪中猛地一旋,只留下最后一句话,随风雪掷入林砚耳中。
“事急从权,不必多言,速去。”
于是苏绒从车里下来取了猫笼子,刚往眼前这片废墟里走了几步,就一眼看见风雪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玄色大氅覆满霜雪,脊背挺得笔直,正对着兵士厉声发令。
苏绒:“……”
少女的心跳没出息地快了两拍,随即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脸绷得那么紧,又在装凶。
然后就想起之前在校场,这人也是演技了得,一个眼神就惹得她心软软。
装给谁看呢?
哼,她可不上当了!
苏绒嘴角一撇,转瞬便藏起了所有情绪,目光只落在自己沾了雪泥的鞋尖和绕着腿的猫尾巴上。
一边攥紧了手里的遛猫绳,一边目不斜视,径直带着身后的宋明和张不容,从那个正布置任务的人身旁尺余远的地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