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
事急从权,她也仅仅纠结了一小下,便下了决定。
对于裴戬,她有千百种理由弃他而去,不顾他生死安危,可是面对镇戮哥哥,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搏一搏,何况是这种……
“你转过身去。”她抬起头,脸上热意尽显,语气颇有些不自在道。
裴戬不明所以:“你要做什么?”
江晏禾不解释:“你转过去就是了。”
裴戬瞭了她一眼,缓慢地转过身子,以背示人,很快,他就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以他的耳力,很容易便能听出是褪换衣裳的声音。
十指紧靠膝头,裴戬急忙闭上眼,切断五感,但不受控制的遐思却如游鱼般在心湖处漫游,渐渐的,耳根浮上滴血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脖颈之下,胸口的薄肌都呈现出霞粉。
裴戬暗暗咬了咬牙,直到喉咙处漫起一丝腥甜。
他不由苦笑。
熬过了打马球,熬过了皇帝审视探寻的法眼,临到此时,让他气虚脉绝的考验才刚开始。
裴戬不得不翻开手心,手势变换,开始运行天澜屏气静心的功法。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极小的声音:“好了,你转过来吧……”
裴戬收回内力,眼皮轻抬,漆黑的瞳眸里翻涌的郁色仍难消弭。
他转过身去,也不看她,江晏禾更是安静得像个鹌鹑,一声不吭地走过来,将被撕成长条的布绸绕过他的身子,一圈一圈缠在伤口处。
裴戬似乎闻到熟悉的香气,才刚压下的思绪似有卷土重来之势。
但他咬牙忍着,没有打扰她。
江晏禾的脸也是红透的,低着头一言不发,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绳结打好,终于包扎完毕,她松了一口气,退开一步。
“我出来太久了,为防引起旁人注意,得赶快回到宴席上。”
裴戬抬头看着她,眼前之人端庄从容的仪态,温婉柔媚的容颜,都与记忆中那个任性贪玩的人向左。
也跟方才那个会因为他吐血而担心落泪的人不一样。
她已经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的心思了。
裴戬道:“过来一下。”
江晏禾拢着臂上披帛,指间划过轻纱:“怎么了?”
“过来。”
犹豫片刻,她还是向前迈出一步,裴戬忽然直起身子,伸手为她扶了扶头上倾斜的朱钗。
刚才衣服换得急,碰到了朱钗,她没有发现。
江晏禾没有闪躲,僵着身子不动,裴戬扶正过后就放下手,对她道:“你走吧。”
她看了他一眼,提起身旁的灯笼转身离开,刚走到屏风处,听他在身后唤:
“阿禾。”
她顿住脚步,身后继续道:“谢谢你。”
江晏禾攥紧灯笼的提手,手指在滑腻的木质长柄上刮出一道长痕,因为那声“阿禾”倍感失落。
似乎也只有这时,他才能这样叫她。
“嗯。”
她不再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侧殿。
裴戬坐在矮榻上,伸手覆上胸前缠绕的布绸,贴身的布料柔软服帖,细腻的触感让指间忍不住流连。
一身的伤早就不疼了。
裴戬于静谧无声的阴暗处,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