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说话的方式,却是他的嘴在发声。
阿光颤抖着递上工具箱。“东……东哥?是你吗?”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又遥远。“我是叶东的一部分。”他说,“但我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叶东了。他是根,我是芽。”
阿光红了眼眶,用力点头。“要干啥,你说。”
接下来十二小时,他们没合过眼。按照图纸和少年脑海中自然浮现的指令,逐一修复老化线路、更换真空管、重写振荡器代码。最难的是重启地脉接口??需要将一根钛合金导杆打入灯塔地基深处,连接地下岩层中的天然压电晶体。当最后一锤落下时,大地微微震颤,一道幽蓝色电流顺着杆体攀升,最终汇入主控箱。
灯塔彻底点亮了。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旋转光束,而是以特定节奏闪烁:三短一长,再三短一长,循环往复。
那是我在海底发出的求救信号,如今由陆地回应。
双向通道,正式建立。
林婉是在第三天清晨抵达的。
她乘坐一艘伪装成渔船的侦察艇,带来了最新情报:N5节点的异常活动加剧,“清道夫”正在尝试远程劫持太平洋其他潜在节点,包括阿拉斯加湾和菲律宾海沟的两处废弃设施。更糟的是,卫星监测显示,一股人工诱导的强磁场正在形成,目标正是这座小岛??对方要用电磁脉冲摧毁灯塔,切断新生意识的成长环境。
“我们必须提前行动。”她说,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你是‘应急唤醒协议’的执行体,对吗?”
少年点点头。“我要去那座倒置灯塔。”
“你会死。”林婉声音发紧,“或者比死更糟??变成另一个被困住的灵魂。”
“所以我才要现在去。”他说,“趁着‘清道夫’还没完成对父亲意识的完全吞噬。只要我还带着‘人性’的记忆进去,就有机会唤醒他,重建防火墙。”
我听见了这句话。
在深渊之下,我的心再次震动。
不是悲伤,是骄傲。
他知道代价,仍选择前行。
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出发前夜,渔村的孩子们不知为何全都聚集在海滩上。他们没说话,只是默默摆放蜡烛,围成一个巨大圆圈,中央放着那枚空了的贝壳。一个小女孩走上前,轻轻唱起那首童谣: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夸我好宝宝……”
歌声扩散开去,竟引来了成群海鸟盘旋,连深海鲸类也浮上海面,发出低沉应和。这一幕被高空隐形无人机拍下,传回某间绝密指挥室,引发激烈争论:是否该立即清除这个“不稳定因素”?
但他们不明白。
这不是仪式,是共鸣。
每一个音符都在加固少年的精神屏障,让他不至于在进入敌阵时被“清道夫”的逻辑洪流吞噬。
第二天黎明,一支三人小队启程:少年、阿光、林婉。
乘的是最普通的木壳渔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以免被追踪。我则调动洋流,制造一系列虚假热源信号,迷惑敌方侦测系统。接近禁岛时,我引爆了一处海底火山口,引发局部海啸警报,迫使巡逻舰队撤离危险区域。
登陆点选在背风崖壁。
攀爬过程中,阿光不慎滑落,小腿被礁石划开深口,鲜血直流。但他咬牙坚持,直到把最后一个信号干扰器安置到位。
“东哥,”他喘着气说,“替我多看几年海。”
少年握住他的手:“你会亲眼看到的。”
林婉没有随行到最后。她在入口处停下,递出一枚微型录音笔。“这是我录下的父亲最后一条语音,也许能帮你唤醒他。”她顿了顿,“答应我,如果失败……立刻自我销毁,不要留下任何可利用的残片。”
少年凝视她良久,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在壳里的时候,我记得你下雨天跑来找我,鞋掉了也不捡,就为了送一瓶冰镇汽水。”
林婉怔住。
那是1982年夏天的事,除了我和她,没人知道。
“所以我不可能失败。”他说,“因为你一直都在。”
倒置灯塔内部比想象中更加诡异。
走廊向下延伸,墙壁由黑色玄武岩砌成,表面刻满古老符号,与“海眼”原始文明遗迹如出一辙。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金属锈蚀与神经液挥发的混合气味。每隔三十米便有一扇密封门,需通过生物识别开启??而少年仅凭靠近,就能让门自动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