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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赤鬼（第2页）

“所以才不能打。”许怀安摇头，“我们要做的，不是击败他们，是让他们看见。”

三日后，许怀安一行乘舟入海。舟是普通的木船，无符无阵，仅挂一盏青瓷灯，灯芯燃着一点幽蓝火焰??那是苏羽瑶用千年寒魄与心头血炼制的“忆魂引”。船行七日，终于抵达龙渊入口。深渊漆黑如墨，漩涡怒吼，仿佛通往地狱之喉。

影我拄着权杖，望着深渊冷笑：“当年他们封印情魔，用的就是这里。如今又要用同样的地方，来埋葬新的希望吗？”

许怀安取出《凡人修心情志录》，将其绑在船头，又将千封未能寄出的情信投入海中。纸页随波逐流，渐渐被海水浸透，墨迹晕染开来，却在水中绽放出微光，如同萤火游动。

“我们不下船。”他说，“我们就在这里，讲故事。”

第一夜，他说的是一个渔娘的故事。她爱上一位落难书生，不顾族规私奔，却被族人追杀。临死前，她在沙滩上写下“我不悔”三字，鲜血染红白沙。后来每逢月圆，那片海滩都会开出红色小花。

第二夜，苏羽瑶讲了一个鲛人公主的传说。她为救人类爱人，剜目献珠，最终化作珊瑚林中的一株红枝。爱人每年都会潜入海底，抱着那株珊瑚说：“我来看你了。”

第三夜，影我讲了自己的事??或者说，是他记忆碎片拼凑出的真相。他曾是一个上古修士的影子，因主人太过压抑情感，所有温柔都被剥离，凝成独立意识。主人死后，他流浪千年，只为寻找一个愿意承认“心动不可耻”的世界。

第四夜，敖烬讲述了他母亲的事。她本是普通渔女，因救助受伤龙族而被带回宫中。她不懂礼法，不会讨好，却用一碗热汤温暖了冷酷的龙君。她死后，龙君三年未曾睁眼，直到某日醒来，发现眼角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

故事讲到第七夜，深渊终于有了回应。

海水开始翻涌，一道道身影从黑暗中浮现??是那些被抹杀的混血儿，是被处决的恋人们，是被贬为贱民的后代。他们的魂魄缠绕在礁石间，无声哭泣。而在最深处，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祭坛缓缓升起，上面供奉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通体透明，宛如水晶。

“那是……初代龙皇的情心。”林落尘震惊，“传说中，他因爱上凡人女子而自愿割舍神格，将情念封存于此，作为龙族血脉的源头。”

许怀安走上船头，面对深渊高声说道：“你们害怕混血，是因为怕失去纯粹？可你们忘了，龙族最初，就是由一条爱上凡人的龙开始的！你们斩断的不是血脉，是自己的来路！”

话音落下，那颗水晶心脏猛然一震，光芒暴涨。无数记忆如洪流般涌入海域??有龙与人并肩作战的画面，有混血孩童第一次唤“父亲”的笑声，有老龙王年轻时偷偷藏起的一缕人类女子的长发……

深渊静了。

三天后，龙渊开启。老龙王们走出，面容苍老，眼中却含着泪。为首的白须老者跪倒在船前，颤声道：“我们……错了。我们以为守护血脉，实则是在杀死自己。从今往后，东海开放通婚，混血者皆为龙族子嗣。”

敖烬含泪点头。那一刻，海底万莲齐开，竟是从未见过的碧蓝色，晶莹剔透，宛如星辰坠海。

归墟台再次举行祭仪。这一次，来自五湖四海的代表齐聚：西域僧侣带来梵钟，北荒狼王献上祖传骨笛，南疆巫祝舞动彩幡，就连冥府也派出使者，送来彼岸桃林中最新落下的花瓣。

许怀安站在光梯之上，宣布成立“情愿盟”??不设领袖，不分等级，只为守护每一个敢于爱的灵魂。盟约第一条写道：“凡因情受难者，皆可来此避祸；凡愿为爱赴死者，皆得铭记其名。”

仪式结束当晚，许怀安独自坐在归墟台边缘。影我走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你在想什么？”影我问。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消失了，会不会有人记得我？”许怀安望着星空，“不是作为修士，不是作为英雄，只是作为一个……曾经真心爱过的人。”

影我笑了：“你会的。因为总有人会在某个雪夜，看着情莲发呆，然后轻声说：‘原来，真的有人为了爱，敢和整个世界作对。’”

许怀安也笑了。

就在这时，远处山巅忽然亮起一点灯火。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很快，千灯万盏次第点亮，如同星河流转人间。那是百姓自发点燃的“忆灯”，每一盏都寄托着一段不愿遗忘的记忆。

苏羽瑶走来，轻靠在他肩上：“你看，他们开始学会了。”

林落尘站在高处，望着这片光海，喃喃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飞升??不是肉身登天，而是灵魂被世人记住。”

多年以后，史书记载：“自归墟台启，天地情潮复苏，万灵始知哀乐。昔以情为劫，今以情为道。星陨之地，花开不败；魂归之所，碑立无名。”

而在最偏远的山村，有个孩子指着夜空问母亲：“妈妈，为什么星星那么亮？”

母亲笑着回答：“因为有人一直记得另一个人啊。”

雪还在下。

莲仍在开。

而人间，终于允许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