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少年,他很怕痛,所以不敢喜欢任何人。他以为只要不动心,就不会受伤。可后来他发现,真正的伤,不是来自失去,而是来自‘从未拥有’。于是他试着去爱,哪怕结局注定是离别。因为他明白了??有些花开,本就不为结果,只为那一刻的绚烂。”
孩子们静静听着,有的眨眼,有的低头思索,还有一个小女孩悄悄抹泪。
“后来呢?”她问。
“后来啊……”许怀安抬头望天,北极星旁,那颗微弱星辰依旧闪烁,“后来他发现,爱不会让人变弱,反而让他学会了飞翔。不是腾云驾雾的那种飞,而是??即使跌倒,也能笑着站起来;即使告别,也知道彼此仍在心里。”
夜深散去,孩子们陆续回房。只剩一个小男孩迟迟未走。
“叔叔。”他怯生生地问,“我娘去年死了。我能……还能梦见她吗?”
许怀安蹲下,与他平视:“能。只要你每天睡前说一句‘我想你’,她就会来找你。梦里的时间很长,长得足够她说完所有没说完的话。”
男孩用力点头,蹦跳着跑了。
许怀安坐在原地,许久未动。夜风吹动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像极了母亲当年摇动的铃铛。他闭上眼,仿佛听见她在耳边轻语:“你还记得那年杏花开了吗?”
他睁开眼,轻声回答:“记得。每年都开,开得比从前更好。”
翌日清晨,他悄然离开小镇。没有人送行,也没有人察觉。可就在他踏出镇界那一刻,全镇的铃铛同时轻响,清音袅袅,传出去很远很远。
他一路向西,回到归墟台所在的山脉。远远望去,那座曾经孤寂的高台,如今已被绿意环绕,情莲年年盛开,百姓自发守护,昼夜不息。石箱中堆满了新写的故事,有人写重逢,有人写遗憾,有人写“今日我终于敢说出我爱你”。
他没有现身,只是藏身林间,静静望着。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影我拄着铁莲权杖,独自登台。他已老迈不堪,白发如雪,步履蹒跚,可脊梁依旧挺直。他在《情志录》前停下,伸手抚摸书页,喃喃道:
“十年了,你说‘在听’,可我们多想再听你说一句话啊。”
许怀安躲在树后,喉头微动,却没有出声。
影我忽然抬头,望向他藏身的方向,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
“你总说自己走了。”他说,“可每次风起,莲花摇曳,我都觉得你还在这儿。是不是?”
许怀安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
影我又道:“你知道最让我欣慰的是什么吗?不是心径开启,不是天道觉醒,而是现在的孩子们,终于可以大声说‘我喜欢你’,而不必担心被罚入情狱。”
他转身,缓缓走下台阶,背影苍凉却坚定。
许怀安站在原地,直到夕阳西沉。
他知道,这个时代不再需要英雄站出来扛起一切。它只需要每一个人,在某个瞬间,选择记住,选择说出,选择不逃。
他转身离去,走入暮色深处。
从此,世间再无许怀安。
却又处处都是许怀安。
多年后,一位史官编纂《新纪列传》,欲为其立传,苦于无从下笔。最终,只在卷末附注一行小字:
“此人非神非圣,亦无封号。然自其行世之后,人间始信:情之一字,可焚天,可润土,可令死者复眸,可使天道低头。或曰:彼已逝;或曰:彼常在。究其本质,不过一念不息,万古长明。”
书成当日,归墟台突现异象。情莲齐开,花瓣纷飞,在空中拼出两个字:
**“我在。”**
而后随风散去,落入千家万户的窗前檐下。
有人拾起,夹入书中;有人含笑焚化,任其化作青烟升天;还有一个婴儿,在母亲怀中咯咯笑着,伸出小手抓向那片飞舞的花瓣。
春天又来了。
雪融了,冰解了,河开了,鸟归了。
而人间,终于允许心动??也终于,学会了如何好好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