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写的。”他说,“我一直不知道她记日记。直到警察搜家那天,我在床垫下找到它。”
沈安然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
>**2016年4月3日晴**
>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周年。他说要带我去海边吃饭,结果喝醉了回来打我。我躲在卫生间哭,可我还是给他煮了醒酒汤。
>我问自己:为什么会嫁给这样的人?
>答案是:因为我爸也这样对我妈。我以为这就是爱。
一页页翻下去,全是无声的呐喊。有她流产后的绝望,有孩子出生时的喜悦,也有无数次想要逃却又退缩的挣扎。
最后一页写着:
>**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请替我对未来那个我,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早点走,对不起让孩子活在恐惧里,
>更对不起,让你以为女人就该忍耐这一切。**
沈安然合上本子,久久不语。
“她醒了。”她终于开口,“但她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男人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我知道……我都懂。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不是完全没有心。”
“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自首。”他说,“我去警局交代所有事。包括那次纵火,包括威胁证人……我都认。”
沈安然凝视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你觉得这样就能弥补吗?”
“不能。”他摇头,“但我至少要做一件事,证明我不是畜生。”
临走前,他在归途园门口停下,望着那扇被风雨洗刷多年的铁门,轻声说:“原来真的有人,愿意为陌生人点亮灯。”
沈安然没有送他出门。她只是把那本日记复印了一份,放进“陈婉”专属档案袋,原件寄往法院作为量刑参考。
几天后,周建民投案自首。他在供述书中写道:“我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但我希望她的故事能让另一个男人停下举起的手。”
这句话被妇联引用在反家暴宣传短片中,播放量破千万。
而归途园的春天,终于来了。
蓝雪花重新攀上围栏,紫藤花开成一片梦幻的瀑布。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笑声洒满整个园区。志愿者们忙着筹备“重生艺术展”,展出百余位受助者的画作、诗歌与手工艺品。
展览开幕那天,林小满牵着母亲的手走进来。她穿着一条浅蓝色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脸上有了血色。
“这是我画的。”她在一幅作品前驻足。画中是两个女人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一道裂痕般的阴影,但她们的手指正一点点靠近,即将相触。
标题写着:《我和妈妈,第二次长大》。
人群安静下来。
沈安然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愿意展示这份脆弱。”
林小满笑了:“因为我知道,有人会接住它。”
展览持续七天,参观人数超过五千。最后一日,一位匿名捐赠者送来十万捐款,附言只有一句:“我也曾是那个躲在柜子里的孩子。”
当晚,沈安然独自留在画廊,一盏盏熄灭灯光。走到出口时,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满墙的作品。
每一幅画都在诉说痛苦,也在宣告生存。
她拿出手机,给戚樾发了条信息:“你说得对。萤火虫再多一点,黑夜就会亮起来。”
片刻后回复传来:“那我们继续点灯吧。一辈子那么长,够照亮很多人。”
她笑着收起手机,推开归途园的大门。
春风拂面,蓝雪花簌簌飘落,像无数小小的誓言,随风飞向远方。
新的故事,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