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口中的那个名字,在宥娜的脑海中掀起了一阵无声的风暴,将她卷入了一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里。
男人拥有一头流泻如月光的及腰长发,纯白发丝色泽纯净,不含一丝杂色。
五官精致如神祇鬼斧神工的雕塑,美得近乎失真。
那双淡漠的、水晶般的粉紫色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却总是隔着一层疏离的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溯光的周身总是萦绕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洁净气质,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厌世的疲惫。
身为IV级向导,溯光的能力极为强悍。
不仅拥有卓越的精神安抚力和强大的屏障构建能力,更能在极细微处感知并影响他人的情绪波动。
在这个向导与哨兵普遍拥有更长寿命和缓滞衰老的世界里,时间的流逝似乎格外优待他。
十几年光阴荏苒,溯光依然保持着青年初期的风华绝代,岁月这把残酷的刻刀似乎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让那份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沉淀得愈发深重。
宥娜的思绪,被拉回到那个记忆犹深、改变了一切的转折点。
那时的她,只是个在城市边缘挣扎求生的流浪儿。
饥饿、寒冷与恐惧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在监控信号因设备陈旧和复杂金属结构干扰而出现盲区的废弃巷道里,宥娜失去了意识。
那里远离白塔的森严守卫,也并非繁华地段,是城市肌理中被遗忘的角落,她还以为自己会像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腐烂。
当年的溯光,还是个带着些许桀骜与孤高的美少年。
他厌烦了塔里无处不在的喧嚣、精神力交织的庞杂噪音以及高层无休止的“关怀”,时常会选择这些僻静、甚至破败的地方散步,以求片刻安宁。
并非刻意寻找,凭借向导敏锐的感知力,他被动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独特的精神波动。
那是一个濒死孩童在绝境中无意识散发出的最后悲鸣。
循着波动走去,他看到了蜷缩在冰冷金属管道旁,几乎与垃圾融为一体的小小身影。
起初,他只是漠然地扫了一眼,如同看待路边一株枯萎的野草,毫无留恋地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溯光移开视线的刹那,那孩子身上某种奇特的“空白”感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陌生的邋遢小孩身上矛盾对立又统一,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量隔绝着他人探寻她识海深处的意图;他俩之间似乎又存在着微弱的共鸣,如同两枚调谐到同一频率的音叉,触动了男人精神海深处的一根弦。
溯光并非热衷于慈善,也无意扮演慈父。
但此刻,看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于世的小女孩,一种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冲动漫上心头。
最终,溯光以“给孤僻的青禾找个玩伴”这样别扭的借口,弯腰抱起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并谨慎地抹去了他们出现在此地的所有痕迹。
但他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公民档案上多加一个人口,便花了点钱找了点关系,给宥娜弄了个父母双亡的独立户口。
于是,戏剧性的一家三口——挂名的“父亲”溯光、“兄长”青禾以及“妹妹”宥娜,就这样分属三个独立的公民档案,开始了他们奇特而疏离的共存。
之后很多年,溯光的“父亲”身份都只是个空名头。
他很快发现当初完全是头脑发热,事实上,对如何养育一个孩子,他毫无概念也毫无兴趣。
于是,惫懒又不喜麻烦的溯光干脆将宥娜丢给了比她大不了几岁、却异常早熟懂事的青禾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