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善治者,无迹可寻,如天之高,如地之厚,
>唯百姓日用而不知,是谓大成。”
暮年某日,沈砚之卧病在床,气息微弱。苏婉清握着他枯瘦的手,轻唤:“砚之,醒醒,喝点药。”
他缓缓睁眼,望着她苍老却依然温婉的面容,忽然笑了:“婉清,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梦见我们年轻时,在御花园偷摘梅花,被巡卫追得跳进荷花池。你骂我蠢,我说你轻功太差。后来躲在假山后面,你靠着我肩膀睡着了,头发沾着水珠,像星星落在身上。”
她眼眶红了:“那是我们第一次牵手。”
“嗯。”他喘息着,“那时候我想,这辈子要是能娶你回家,哪怕不做官也值了。”
“现在呢?”
“现在……”他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脸,“我已经拥有了最想要的一切。”
话音落下,窗外春风正暖,桃花纷飞如雨。远处传来孩童清亮的歌声,随风飘入窗棂:
>“相国在上,不在庙堂,
>在每粒归仓的米,每盏不灭的灯,
>在千家万户的安宁梦中……”
他的呼吸渐渐平缓,嘴角含笑,终至无声。
三日后,苏婉清扶柩至昭宁寺,将其葬于先帝陵寝不远处的一处山坡。墓碑无名,唯刻一行小字:
>**“某年大乱,幸有一相国在上,遂定。”**
她每年清明前来祭扫,直至九十高龄,步履蹒跚。最后一次,她坐在墓旁,从怀中取出一枚旧制“雍元通宝”,背面刻着小小的“沈”字。
“你还记得吗?”她对着坟茔轻语,“你说过,最难整的不是钱谷账册,而是人心。可你看,人心终究记得你。”
风起,花瓣落在铜钱之上,宛如时光作答。
多年后,边关告急,敌军压境。新帝亲征前夜,独坐殿中,翻阅旧档,忽见一份尘封密折,乃沈砚之晚年手书,从未呈递:
>“若后世有难,不必寻我。
>查仓廪可知存粮,观刑狱可知民心,
>看科举是否公正,察赋税是否均平。
>凡此种种皆在,则国未亡;
>若皆失,则纵我复生,亦无力回天。
>故救国者,非一人之力,乃一代代守规矩之人。
>望陛下惜之,护之,传之。”
帝读毕,伏案痛哭。次日誓师出征,大胜而归。
自此,每逢重大国事,君臣必共读此信。百年之后,史官修《本朝大典》,特设“沈氏规制”一卷,列其立法、理财、用人、驭官诸策,附评语曰:
>“沈公之治,如空气于人,平日不觉,一旦缺失,方知致命。故其功不在战阵,不在诏令,而在使天下自行运转而不崩。是以谓之:**相国在上,不在一时,而在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