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见状,纷纷低头喝起闷酒。生怕老虎打架,猴子遭殃。
无人留意,不远处池畔柳影下,一名玄甲侍卫,一瞬不瞬,紧锁着千波阁上的动静。
景晏曾无数次幻想和纪沉星执子之手的画面。
而今,渴念的一幕就在眼前。
他望见“自己”将她揽入怀中,步履成双,亲密相偎,温情美好的仿佛一卷画。
可真正的他,连向前多迈一步的资格都没有。美梦成真,却是镜中花、水中月。
浓烈的荒诞感,犹如穿肠毒液,近乎沤烂景晏肺腑。
攥着剑柄,他垂下眼皮,深呼吸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安慰自己,离她就只差一步之遥了。
思虑着今夜的计划。
忽然,他察觉使臣宴席方向,有股阴冷视线,带着审视的意味逡巡而来。
景晏心头一凛。迅速收敛情绪,同周遭侍卫一样,化作沉默的影子,面无表情侍立在夜色里。
阿舍兰原本只是漫不经心扫过太液池。她不喜景朝的酒食,更憎恶一旁粗野斗酒的赤羽族人。
这帮侵占夜刹领地的景朝走狗,和道貌岸然的景朝权贵,令她从心底厌恨至极。
她摩挲着腕上的骨铃,凝着肖似族地圣湖的湖面,冷冷避开喧嚣。
忽地,腕上由她亡夫乌邪尸骨制成的骨铃,异响了一下。
阿舍兰面色阒变。
她来回打量值守池畔的一众侍卫,眉宇无尽疑惑。
同样疑惑的还有纪沉星。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延熙帝今天心事重重。
尽管人前,他始终维持着帝王应有的威仪。无论在承天门还是千波阁上,颔首应对臣民,乃至应对她时,唇畔都噙着一抹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但纪沉星能感觉到,他身上隐隐有股沉郁的情绪。
王有福大概也察觉了。在延熙帝落座御席,命他斟酒满上时,眼抽筋似的朝纪沉星眨了又眨。
纪沉星端着的笑容差点没裂开。
不是。皇帝借酒消愁,特么你想进谏关爱皇帝,你带头冲锋你自己上啊,cue我干嘛?
不知道我俩现在的关系高危易爆着呢吗?
纪沉星心里万马奔腾。
虽然一点也不想给延熙帝她关心他的错觉,但她记得他的酒量和酒品。。。。。。
权衡三秒。纪沉星认命夹了块山楂酥,命内侍呈给上首的延熙帝。
“陛下,空腹饮酒对脾胃不好,用些点心先垫一垫吧。”她规劝道。
延熙帝拧眉觑了眼杯中酒。
酒液轻晃,一张清隽卓然、眉峰微蹙的脸跃入眼帘。
被一把枪骇得方寸浑噩,韩昱想,他也是活回去了。
他现在是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无数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揣度,猜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景朝是否存在其他穿越者,来者善或不善,他有千百种方法,执棋将之围猎,不急在这一时。
宁定心绪,韩昱颔首对纪沉星说了声好。落在外人眼里,颇有你侬我侬之意。
正待夹起玉碟里的山楂酥,往口里送。
景易的声音突兀响起:“六哥,你不是不喜酸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