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淼一脸理所当然,“若想了解一件事,当然要实地考察了,我堂叔伯们都是这样,自己跑过一趟,才算了然,姑姑,这次咱们要想做好,那就必得亲身上阵,否则啊,只靠一张嘴,这生意准黄。”
赵长宁闻言沉默不语,很受启发。
她最近是吃了一惊又一惊,恍然发觉,这世上好像并不止她想往上爬,许许多多的女子也心有抱负,只是苦于无门,甚至比她还要肯吃苦,还要机敏聪慧,要知道,宋环和周淼自幼千娇百宠呢。
“这次辛苦你们了。”赵长宁抿唇,“若此事成了,你们俩的功劳,我一定禀报皇上。”
周淼嘿嘿一笑,刚准备说话,土司已经下马了。
赵长宁赶忙迎了上去,露出温婉的笑,“御前女书令赵长宁,见过乌布土司。”
“你是什么?是官吗?”乌布土司的官话说的很不标准,她警惕的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发觉人们都是围着赵长宁而站的。
她认真道:“我听我去世的丈夫说,玉京的官儿,都是男人,哦,还有太监。”
赵长宁为表敬意,这才抬眸看向这位传奇的女土司,皮肤微黑,两颊消瘦,比自己还矮了半指,但目光坚毅,炯炯有神,不苟言笑,浑身上下气势浑厚,腰间的银饰弯刀格外夺目,果然是在战场上成长的女子。
“乌木土司,那是从前了,如今新帝仁政爱民,重视人才,朝堂变换一新,如同您一样,毕竟从前也没有女土司打赢战争,还受皇帝所诏,来玉京受封。”
乌木土司闻言不由露了一丝笑意,露出洁白的牙,“你很有趣,话也好听,你叫什么?”
赵长宁并不介怀,而是又说了一遍,“御前女书令,赵长宁,乌木土司可以叫我长宁。”
乌木土司点点头,许是女子之间的特殊感应,她察觉到赵长宁的善意,还有隐隐的钦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长途奔波的疲倦。
“为了尽早来见皇帝,这一路走的很难,能允许我先洗洗吗?”
赵长宁笑着做出请的手势,“乌木土司,一切都为您准备好了,您请跟我来。”
周淼这才寻到机会说话,“她瞧着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气势很足呢,难道这就是杀过人的威压吗?”
赵长宁也愿意为乌木土司解释,“听闻叛贼据山而守,乌木土司不顾危险,领着七十余死士,攀爬在悬崖峭壁之上,杀进贼窝,里应外合,奋勇杀敌,才一举将叛贼枭首,这叫真人不可貌相,乌木土司非是一般女子。”
之前只是纸上的一些词汇,然后自己在脑海里想象,如今真人就在面前,虽与想象中的英雄有些不同,但也越发地令她钦佩。
周淼用力点头,眸光明亮,欣喜道:“等环姐姐回来,我要好好跟她说说乌木土司的事儿,她肯定懊悔没见着人。”
等乌木土司收拾好,随行而来的族人也妥善安排在驿馆中后,赵长宁便带着她进宫面见皇帝。
皇帝特意选在了金碧辉煌的太和殿,以示重视。
赵长宁在进宫前,已经为乌木土司讲解了许多进宫见皇帝的礼仪,第一件事,便是下跪朝拜。
但乌木土司没有跪。
她个子不高,但站得笔直,腰背笔挺如松,只是双手在胸前交叉,尊敬地躬身,“乌木峨兹见过皇帝,彝族百姓和我一样,都在祈祷您健康长寿。”
赵长宁看向皇帝,轻轻点头,她有些怕皇帝会责怪。
皇帝也愣了一下,见赵长宁颔首后,心里便了然,只摆摆手。
“乌木土司请坐,一路奔波,很是辛劳……”
赵长宁见乌木土司一开始还很警惕,但皇帝年轻英俊,话语间只是询问一些风土人情,并无威压难缠,是以乌木土司明显的松了口气,坐下去的身子,稍稍弯了弯。
皇帝笑道:“乌木土司实乃女中豪杰,朕这许多年,也只见过你以为女土司。”
乌木土司低头,“土司之位,我只是代持,我的儿子,才是继任土司。”
皇帝自然知道,笑道:“长宁,命内阁拟诏,从今日起,乌木土司,不再是代持,她当得此名。”
“是,皇上。”赵长宁真心为乌木土司感到高兴,“乌木土司,长宁恭喜您了。”
乌木土司再次躬身,“多谢皇帝陛下。”
皇帝朝赵长宁点头。
赵长宁接收到后,便引导乌木土司,“乌木土司,我带您下去休息,晚间还有专为您接风庆功的宴席呢。”
乌木土司随着她出了太和殿,她仰头看着巍峨庞大的宫殿,目中的惊讶不似伪装。
“从前我丈夫总说玉京有多好多漂亮,我一直不信,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
赵长宁笑道:“听闻南边的竹楼也十分精巧舒适,我也一直无缘得见呢。”
“我方才没跪,会让你为难吗?”乌木土司解释道:“在我们那,我们只跪父母和天地神灵,不跪任何人,旁人跪是旁人的事,但我不跪。”
赵长宁倒真感受到这位女土司的果敢坚毅,诚恳道:“乌木土司,新帝仁爱,待人赤忱,些许小事,他不会在意的,您放心,我待会儿会跟他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