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这会儿雨太大了,我们兄弟拍响好几户商铺的门,才买了件成衣,不过是男子式样。”
赵长宁道了句多谢,“无碍的,给我吧。”
她将衣裳披好,又俯身在弥漫着袅袅烟气的铜盆里洗脸。
陈密叹了口气,吩咐道:“去将窗子糊一糊,别让雨打进来,这味儿太大了。”
牢头闻言连忙点头,“是,大人,我这就去。”
陈密临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到赵长宁淡然地朝自己笑了笑,这让他恍惚生出一种错觉,或许这次的事儿,有皇上在里面护着。
他摇摇头,叮嘱了几句后便出去了,作为玉京府尹,他也有资格去查明真相,禀报皇帝。
一场大雨,浇灭了干旱,玉京大大小小的河流虽说没有从前满,但也接续了起来,断流之处新被雨水填满,庄稼田地干涸的裂隙也被重新滋润,恢复如初。
这不仅仅是一场雨,更是救人命的灵药。
金光寺和清风观一时间挤满了人,都是去还愿的老百姓,大家三五成群,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笑意。
“听说了吗?这雨来得可不一般呢。”
“什么事儿啊?”
“这雨可不一般,是有人触怒了神灵,你不知道昨儿千娇楼发生什么事了吧?”
“千娇楼?那种达官贵人的地儿,我们哪知道?”
“我知道啊,咱们玉京不是出了个女大人嘛?嘿,好个厉害的,昨儿就是她杀了奸贼,让老天爷终于松口了,咱们吃糠咽菜,一碗水恨不得从头洗到脚,他们那些狗官倒好,把酒当水喝,一群贪官污吏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老天爷下雨还能人为操控啊?”
“怎么不能?什么事儿老天爷不清楚?你们今儿没听那些孩子唱啊?”
“听到了啊。”那人恍然,“我就说听着那么渗人呢,原来是唱这事儿?”
恰好,几个孩童赤着脚挽着手走过来,蹦蹦跳跳欢快的唱着,兜里几个铜板儿镪啷响。
“天大旱,地生疤,天上降了个女菩萨,下大雨,井满了,贪官全都不见啦,他们去了哪,去见天菩萨,哈哈哈哈……”
大家又不约而同的想起干旱的苦日子,满脸愤恨的开始骂贪官污吏,得知在千娇楼里发生的事儿后,不由的拍掌叫好。
“杀得好,杀得妙,就该狠狠地杀,让他们光吃喝不干事儿。”
千娇楼的事儿,不过一夜,就如同雨水般,传遍了玉京的大街小巷。
本来快要休沐的官员们,又齐刷刷地站上了朝堂,不是为下雨缓解了干旱而高兴,而是为了一桩破事儿,吵得不可开交。
此时的陈密,正满头大汗,望着面前拄拐银发满头的华昌公主,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公主,没有皇上的口谕,谁也不许进去。”
华昌公主刻薄的眼里满是狠厉,“贱人敢杀我的孙儿,我已经向皇上请旨,诛杀此人,你快开牢门。”
陈密想到妹妹的话,又想起那个伶仃而立的纤瘦身影,再次挺了挺胸膛,“那就请公主拿到了旨意再来,臣见不到旨意,恕难从命。”
“混账。”华昌公主气急攻心,差点倒地,愤怒大吼,“杀了他,给我杀了他,重赏。”
无人敢动。
陈密冷着脸,“公主,若无皇上口谕和旨意,臣职责所在,望公主莫要生怒为难臣下。”
朝堂上的皇帝也在发火。
“好,好,好……”他似是怒极生笑,重重拍着龙椅扶手,厉声道:“清君侧都出来了,打量着朕是幽王桀纣之流吗?朕是昏君吗?”
因着干旱,日夜烦忧,皇帝已然瘦了一大圈。
满堂朝臣全都跪了下去,口中山呼万岁,说着臣知罪,请皇上息怒的废话。
许家闻则是立刻站了出来。
“皇上,臣要参六部堂官,他们放任六部官员聚众淫乐,挥霍无度,朝廷的银子,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就这么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一夜之间,街头巷尾民怨沸腾,对官员出言侮辱不知凡几,难道要让所有人为这些个臭虫承担所有骂名?”
宋宗恒立刻跟上,“皇上,臣同样要参六部堂官,还有六部官员,值此国难之际,他们却还有心思花天酒地,视皇上如无物,视大庸为无物,视大庸律法为无物,若不严惩,如何平民愤?”
孙之道冲了出来,被杀的人是华昌公主的孙儿,更是他兵部的官吏。
今天这些人看着兵部的人,就像看什么脏东西,他还有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