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怒道:“这样的天气,你们把他关在这儿?”
安义站在屋前,低着头,不甘的道:“姑姑您也别太过分了,如果是您,做的只会比我更过分,有什么好指责的,要怪,就怪这小子油盐不进。”
赵长宁冷哼,“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倒好像是我多嘴了。”
“姑姑,你也不用太得意……”安义一把推开拉着他的安和,“现在皇上身边,到底谁能留下还不一定呢。”
赵长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嗤笑道:“安义,你太可笑了,一个皇帝,他想宠谁拔擢谁,便是想方设法也会做成的,他没有动静,只能说明,那个人也不过如此,两年时间,你才走到这一步,你以为你还能做成什么?”
安义还要再说什么,被安和一把拦住。
“够了,兄弟别说了,咱们就认输吧,我们没这个脑子,你看这两年,皇上对姑姑念念不忘,不止是因为她是女人,姑姑就是比咱们聪明,手段比咱们高明,在朝堂上,比干爹还厉害,你就承认吧。”安和恳求道:“我还不想死,我那女人带来的儿子,才开口叫我爹,将来还会给我养老,我还要活很久呢。”
安义咬牙,一把推开他,“没出息。”
云生又一次醒了过来,钻心的疼重新钻入骨髓,他拼命的吸着冷气,以期能让自己舒服些。
漆黑的屋子,只有一方小小的、不过铜镜大的窗子,透过窗子能看到是天黑还是天明,应该又下雪了,能看到胳膊粗冰棱垂下,正好坠在窗子前。
他叹了口气。
如果这次死了,能不能留全尸?如果不能,希望姑姑能帮他种一颗枣树,将来就算没人祭拜他,也有人会在他衣冠冢前打枣子,至少热闹。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云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去。
他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姑姑怎么会来这种腌臜地方,她最怕脏了,他又有些担心,这次他搞砸了事儿,姑姑要是回来,肯定又会骂他。
“姑姑,姑姑……”
赵长宁看着昏死过去的云生,浑身没有什么好地儿,似乎嗓子也出了问题,再多光凭眼睛也看不出来。
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压着心内的怒火,看向安义。
“你从此离开玉京,我不与你计较,也算是全了那些年的相互帮助,下次再让我看到你,鸟铳就一定打到你身上。”
安义看向安和,见他低下头不敢言语,终于是颓然,失望地点头,眼里的期望化为乌有。
“好,我走。”
宫中争斗,胜者为王,能留一命,已是天恩。
安义说完这句话,似是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一步。
他又沉默很久,才低着头喃喃道:“姑姑,我也不知为什么就到了这一步,但我从无想背叛您的心思,我,好像是被猪油糊了脑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
看着赵长宁清冷冷的眼神,安义有些说不下去,只能自嘲一笑,眼中含泪,“罢了,说再多您也不会信,我走了,祝姑姑前程似锦。”
说完,他扭头就走。
赵长宁却浑身发凉,背心冒出冷汗,这段对话如此熟悉,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人,被她斗倒的人,聪明阴鸷如胡狗儿,愚笨冲动如安义,却都在这样的时刻,说出了一样的话。
权力,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她如此爱权,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一时间竟也有些分不清了。
那只手就这么轻轻搅弄,甚至不用多费力气,偏偏多数人又那么听话地随波逐流,包括她自己,或许将来她落败了,这也会是她对某一个人说的话。
她看到高琮跟安和惊惧又戚惶的表情,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惧怕但又厌恶。
犹如她看皇帝,无奈但又依赖。
赵长宁心头大惊,仿佛看到了权力轮回,即便她早就想通,但也难免生怒,这一刹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迸发,破开,生根发芽。
她只觉心要跳出胸腔,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敲击她的灵魂,一种莫名的力量,迫使她猛地喊了一声,“站住。”
安义的脚步一顿,凄然地笑着转身,“姑姑还是留不下我?”
赵长宁眯了眯眼,举起了手里的鸟铳……
云生再次醒来时,眼前的明亮让他眼睛发疼发涩,不自觉的流出了眼泪,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身上的疼痛更甚。
但他好像听到了姑姑和高琮的声音,窸窸窣窣,听不真切,这让他心急如焚,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他努力地晃动脖颈,眸中期待,可雕花窗牖外,只有竹叶沙沙晃动,透着纸糊的窗格,只有模模糊糊的竹影。
心随竹影动,却怕东风捉弄——
作者有话说:[无奈][无奈]
第10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