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北看着弟弟,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疲惫,有欣慰,更有久违的轻松。
“你知道吗?”她说,“小时候你说要摘星星给我,我说天上太冷,你会冻坏的。你说不怕,因为你是我的星星哥哥,天生就会发光。”
林星辰怔了怔,随即也笑了:“现在我不用摘星星了。因为你本身就是光。”
车队在暴风雪中艰难前行,宛如一支穿越死亡地带的迁徙队伍。十分钟后,一架涂装为国际红十字会的黑色直升机破云而降,悬停于车队上方。舱门打开,一名戴墨镜的男子探出身来,朝他们挥手。
是王队。
他没死。
林肆咧嘴一笑:“这家伙命比蟑螂硬。”
王队跳下直升机,快步迎上来,目光扫过这群衣衫褴褛却眼神明亮的年轻人,久久无言。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总部收到了你们上传的数据包。联合国紧急召开闭门会议,全球七个主要国家已联合发布通缉令??顾婉柔和沈明远,涉嫌反人类罪、非法人体实验、跨国绑架儿童等多项重罪,即刻逮捕。”
林北北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北极的空气刺骨寒冷,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接下来呢?”她问。
“接下来?”王队望向远方渐亮的天际,“是清算,也是重建。你们揭露的不只是一个阴谋,而是一整个隐藏在文明阴影下的帝国。它渗透医院、学校、科研所,甚至政府高层。但现在,它暴露了。”
林星辰握紧了姐姐的手:“那我们就继续揭下去。从今天起,没有R-001,也没有F-027。我们是受害者,也是见证者,更是反击者。”
三个月后,日内瓦。
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特别听证会上,一段长达四小时的视频资料被公开播放。画面中,四十多名“容器”依次讲述自己的经历:如何被拐骗、改造、冷冻、唤醒;如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基因工程的试验品;如何在一个没有亲情、只有编号的世界里长大。
现场一片寂静。
当林北北走上讲台时,全场起立鼓掌。
她穿着素色长裙,发丝整齐挽起,右手掌心那颗红痣清晰可见。
“我不是最初的林小北。”她开口,声音平稳却不容忽视,“但我继承了她的记忆,她的爱,她的不甘。我曾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复制品,一个工具,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替代体。但现在我知道,真正的‘我’,不在于基因是否纯正,而在于是否愿意为真相付出代价。”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各国代表。
“你们问我,为什么要冒险揭露这一切?因为我梦见了一个厨房,梦见红豆汤的香气,梦见母亲叫我‘小太阳’。这些记忆或许不属于这具身体,但它们属于我的心。而任何人,无论出身如何,都有权拥有这样的梦。”
掌声雷动。
三天后,国际刑事法院正式立案调查“方舟计划”。顾婉柔在瑞士被捕,押送途中试图服毒自杀未遂;沈明远失踪,据传已逃往南美某未建交国,但其子沈砚主动回国自首,并提交了沈氏集团内部三百二十七份秘密文件,成为关键污点证人。
而在挪威一处隐蔽疗养院里,林北北和林星辰迎来了新的生活。
院子不大,但种满了耐寒植物。每到傍晚,姐弟俩都会坐在门前长椅上看极光。那些舞动的绿芒,不再象征神秘或恐惧,而是像无数亡魂在夜空中低语祝福。
有一天,林星辰递给姐姐一封信。
“谁寄的?”她问。
“不知道。邮戳模糊,寄件人空白。”
信里只有一张照片??黑白影像,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两个婴儿站在老屋门前,阳光洒在他们脸上。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你们的父亲没能亲手交给你们这张照片。他说,如果有一天你们相见,请替他看看这个世界是否值得原谅。”
林北北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将它贴在胸口。
“值得。”她轻声说,“只要还有人在坚持做对的事,就值得。”
林星辰靠在她肩上,望着天空渐渐染上粉紫。
“姐,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继续活着。”她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爱身边的人。然后,如果有谁再想制造‘完美人类’,我们就站出来告诉他们??真正的完美,是允许脆弱,是接纳不完整,是在风暴之后,依然相信黎明。”
风起了,吹动窗边悬挂的风铃,叮咚作响,仿佛一首遥远的摇篮曲再度响起。
这一次,没有人再需要被唤醒。
因为他们早已醒来,并肩走在通往光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