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哑然。
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阿烛从来不是一个能放弃亲人的人,哪怕明知前方是地狱。
三日后,舰队停泊于金陵港外。整座帝都笼罩在诡异氛围中:百姓传言夜半听见钟声自斜塔传出,共十三响,恰对应当年灵素被害之龄;更有孩童梦见白衣少女立于云端,哭泣着说“姐姐别来”。朝廷起初不信,直至连宫中太后也梦到同样景象,才不得不重视。
摄政王亲自接见阿烛,神情复杂:“你母亲当年救了天下,却被污名化三十年。如今你归来,又要掀起风雨?”
“我不是来掀风雨的。”阿烛平静道,“我是来终结它的。”
她呈上星官阁整理的证据链:七大家族后代仍在暗中联络,使用古语密文传递消息;多地出现“人牲”祭祀痕迹;更有数名官员莫名癫狂,口中反复念叨“归墟启,渊君归”。
摄政王沉默良久,终允开启天机台。
当夜,阿烛独登天机台顶。铜镜悬空,映照万千星辰。少年术士主持仪式,以龟甲碎片为引,激发天地命格共鸣。刹那间,星河倒转,一道赤红线自北方划破苍穹,直指钟楼方位??线尾标注一名女子姓名:
**许灵素(伪)**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命格非真,魂属寄生,本源未灭,双生相连。**
阿烛指尖轻颤。
原来如此。灵素的确死了,但她作为“容器”承载过的破军之力并未消散,反而被渊君截取,培育成一具“影胎”??以虚假记忆喂养,以众生悲情滋养,只待阿烛心神动摇之时,便可借其情感共鸣完成夺舍。
而这具影胎的钥匙,正是阿烛自己对妹妹的思念。
“它想让我亲手唤醒它。”她闭上眼,“然后,在我最软弱的瞬间,取代我。”
但她忽然笑了。
笑得凄美而决绝。
次日凌晨,阿烛孤身步入钟楼。没有带兵,没有设伏,甚至连玉玺都留在了船上。她只提着那盏长明灯,一步一步踏上腐朽阶梯。每走一步,木板便发出呻吟,似在警告,又似在哀悼。
钟楼顶层,尘埃遍布。巨大的铜钟静悬中央,表面刻满扭曲符文,正是玄螭会秘咒。而在钟下,一名白衣少女背对而立,身形纤细,长发垂地。
“姐姐……”她轻声道,声音与灵素一模一样,“你终于来了。”
阿烛停下脚步,距她三丈。
“你不是她。”她说。
少女缓缓转身??面容确实是灵素,可双眼却是漆黑无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不属于生者的冷漠。
“我是她的一部分。”影胎微笑,“你给我的记忆,你流的眼泪,你每一次呼喊她的名字……都是养料。你说你不为复仇而来?可你的痛苦,就是最好的祭品。”
阿烛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伸手,摘下了左手指套。
晶石化残肢暴露在昏暗光线下,蓝光流转,如同星辰坠落凡尘。
“你说得对。”她低声说,“我确实无法割舍对她的思念。但我也不需要割舍。因为真正的灵素,早已在我心里安息。而你……不过是别人用我的悲伤捏出来的傀儡。”
她举起长明灯,火焰忽然变得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