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屿被她说得发笑。
“怎么会这样?”
“授粉没弄好。”
“原来你还很幽默。”
“我优点多着呢。”
她一快乐,话就多,人就飘飘然。
李秋屿伸手捏捏她脸,是个很爱怜的动作,她不躲只笑,明月喜欢跟李秋屿呆一块儿,也是天生的。
到了孟文珊家里,明月变得小心,她跟这个老师不熟。房子里插着一种浓郁的花,孟文珊坐那里,她清瘦,衣裳却鲜艳,像只通红的蜻蜓。
她不热情,也不冷淡,等李秋屿走了没跟明月一句废话,只说学习的事。孟文珊的英语发音很标准,很好听,明月学不来,但她表达流利,敢说,孟文珊肯定了她。
中途孟文珊接了个电话,她去了阳台,好像有争执,声音也越来越大。
“你管不着,我告诉你,咱俩各人找各人的乐子,你去嫖,去赌,只要别有事没事烦我就行!”最后几句,明月都听到了。
孟文珊挂上电话进来,脸色不好,明月默默看向她,猜她应该是跟丈夫吵架。他们隔着电话吵架,比当面好,最起码不摔家里东西,孟老师还有自己的房子,这太重要,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赌气出门只能回娘家,娘家的人并不乐意看你披头散发跑回来,最终,你还是要回到一地狼藉的房子里。这些,都是明月从李昌盛夫妇那里知晓的。
可见,一个女的就该有自己的房子。明月长到十几岁,连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她吃饭、睡觉、学习,都有着奶奶跟棠棠的身影。她大了,有心事,希望自己独处,可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
明月说:“孟老师,我出去一下,一会儿上来。”
孟文珊仿佛回神:“哦,有事吗?”
明月没事,也不想去厕所,她觉得孟老师一个人呆一会儿更好。
孟文珊看看她,说道:“你哪儿都不熟悉,别出去跑丢了,回头没法跟秋屿交待。”
是李秋屿的好朋友吗?明月听这称呼,觉得两人关系很熟。
孟文珊迅速调整好状态,继续辅导她。明月在她脸上看不见刚才的痕迹了,好像情绪一下老了,失去活力。孟老师是个很会控制自己的人,明月见过的吵架,都是很难看的,你死我活,又哭又跳,激动的那个还会扇自己耳光。
她有一份光鲜的工作,自己的房子,但她可能和自己丈夫关系很不好,她宁愿在这里给一个不熟的学生补课。
明月一连来了几天,孟文珊都在,尽心尽力帮助她。
有一天,李秋屿似乎清闲些,带明月去商场买衣服。她不愿意要,可她一直长个子,冷天穿的衣裳都小了。商场又大又亮,干净死了,明月想子虚庄的某些人,可能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她替他们看了。
她坐上扶梯,商场便成了微型宇宙,她往上升。
李秋屿很会选衣裳,清新,自然,非常适合少女穿,明月换了行头,她有点不好意思,但照过镜子,觉得自己怪美丽的。
“喜欢吗?”李秋屿上下打量她几眼。
喜欢是喜欢,可她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买不起的,她不愿意去想。明月把衣裳又脱了,还是不肯要,李秋屿说:
“不是说喜欢吗?”
明月道:“喜欢不一定要,这里衣裳肯定贵,不是我能穿的。”
李秋屿说:“没多贵,出门总得穿衣服吧?”
明月被他说得有点窘迫:“我有啊。”
李秋屿耐心开导她:“不要这么大负担,几件衣服,等你不能穿了还能给妹妹穿,很划算的。”
明月勉强笑道:“可花的是你的钱。”
李秋屿说:“小孩子本来就该花大人的钱。”
明月更勉强了:“你不是我家大人。”
李秋屿笑:“是谁说的,什么话都能跟我说,我本来以为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不必见外了。”
明月急着辩驳:“不是。”
他商量说:“要吧?穿着很漂亮,你这么信任我,当我回报了?”
明月忽然觉得很害羞,她没叫人这么细细地哄着过,像个珍宝,她一直隐秘渴望过的柔情,细腻的东西真正发生了,感觉太美妙,太满足。她光是悄悄看他一秒,眼睛都要看坏了。她不说话,只红着脸点点头,她的心其实在发抖,但不能叫人知道。
以前从书里幻想来的东西,成了真的,这叫人心潮跌宕。
回去的路上,李秋屿的手机响,响了几次他才接,他张嘴说:“在开车,玩儿得好吗?”普通的一句话,他一说,似曾相识的语气像闪电瞬间照亮了什么,一刹就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