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深人定。
兴宁坊,寂静一片。
数十道身影借着浓重夜色掩护,悄无声息的摸近了姜家宅院外墙。
‘咄咄~’
几道轻微响动,数条飞爪钩索已挂在了墙头,众人一个接一个灵巧翻过高墙。。。
晨光如金线般洒落在孤龙台残破的石阶上,丁昭明缓缓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脊梁挺得笔直。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仿佛在凝视一段被岁月掩埋的记忆。三年前那一刀,不只是刺穿了他的躯体,更是斩断了南疆与帝都之间最后的信任纽带。如今山河契重启,双龙碑再现,可人心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哥。”丁岁安站在身后,声音轻得像怕惊扰这片宁静,“沈姑娘说你不能再耗神,地脉虽稳,但你的魂魄尚未完全归位。”
丁昭明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胸前那枚泛着微光的山河契印记。它不再冰冷死寂,而是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如同一颗沉睡后苏醒的心脏。“小安,你还记得父王临终前说的话吗?”
“记得。”丁岁安低声道,“他说:‘守碑者不为权,不求名,只为当黑暗来临时,有人能点燃第一盏灯。’”
“可这盏灯,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点亮的。”丁昭明转过身,目光深邃如渊,“当年我选择假死,是想让你独自承担起这份责任??我以为只有让你背负罪责,才能逼你成长。可我错了。真正的力量,不是来自孤独,而是来自彼此不肯放手。”
丁岁安怔住,眼底泛起涟漪。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铃声自山下传来,伴随着马蹄踏碎落叶的节奏。不多时,一队巡夜司黑甲卫列阵而至,为首之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冷峻面容??七统领之一的萧断鸿。
“丁将军。”他单膝跪地,铠甲铿然作响,“属下奉命前来护送两位回京。陛下已启程南下,三日后抵达南疆行宫。”
丁岁安皱眉:“陛下亲临?为何事?”
萧断鸿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朝廷接到多方密报,称南疆现异象,有‘逆贼借尸还魂’之嫌。朝中已有大臣联名上奏,请求彻查孤龙台事件,甚至……提议将二位拘押问罪。”
空气骤然凝滞。
丁岁安冷笑出声:“问罪?我们刚从影渊手中夺回山河契,他们就想给我们扣个‘妖言惑众’的帽子?”
“不止如此。”萧断鸿沉声道,“兵部尚书陈元礼已调遣三万边军南下,名义上是‘护驾’,实则封锁通往孤龙台的所有要道。更有流言四起,说丁昭明将军早已陨落,如今现身者乃邪修夺舍之身,意图篡夺镇北军权。”
丁昭明神色不动,只淡淡道:“陈元礼……当年父王战死北境,他便是第一个主张弃守边关的人。如今倒成了忠臣典范?”
“权力最擅伪装。”沈清璃不知何时出现在石亭边缘,白衣如雪,眸光清冷,“有些人宁愿相信死人不该复活,也不愿承认自己曾背叛誓言。”
她手中提着那盏新制的琉璃灯,灯火摇曳,在晨风中竟不熄灭。“我已经让守烛学堂的弟子们散布消息,说明山河契重燃乃是天地正气所归。但舆论如潮,一人之力难挽狂澜。”
丁岁安握紧拳头:“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守碑人!”
话音未落,地面忽地一震。十八座祭坛同时亮起,灵流如江河奔腾,汇聚于双龙碑之下。碑文浮现,金光流转,两条巨龙虚影盘旋升空,口中衔着那颗象征契约核心的金色心脏。
“这是……”萧断鸿震惊抬头,“双生契共鸣?!传说中唯有血脉至亲、心意相通者方可激发此象!”
“现在你信了吗?”丁岁安冷冷看着他,“我们不是冒充者,我们是唯一能让南疆地脉复苏的人。”
萧断鸿沉默良久,终于重重叩首:“属下愿以性命担保二位清白!巡夜司七统领中,已有五人察觉体内黑晶消退,金印显现,皆知山河契归来乃大幸之事。只要你们一声令下,我们便可截断陈元礼大军粮道,逼其退兵!”
“不可。”丁昭明却摇头,“若再起内战,百姓何辜?南疆才刚恢复生机,岂能再遭铁蹄践踏?”
“可任由他们污蔑,只会助长奸佞气焰!”丁岁安怒道。
“所以我们要去见皇帝。”丁昭明目光坚定,“当面呈述真相,让他亲眼见证山河契的力量。若他仍不信……”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锋利如刃,“那就让他知道,守碑人即便只剩一人,也敢直面九重宫阙。”
众人默然。
当日午时,一行人启程前往南疆行宫。途中经过一片荒废村落,昔日因瘴气肆虐而无人居住,如今却已有炊烟袅袅升起。几位老农正在田间插秧,见到来人纷纷驻足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