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吓了一跳,慌忙上去扶住他,“爷!您怎么……”
苏安的话说到一半,忽的顿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滴泪从自己主子泛红的眼尾溢了出来,仿佛一夕之间,所有的骄矜、清贵、孤高傲岸都在那一滴泪中猝然崩塌。
而那双一贯清冷的眸中,此刻充斥着深浓的濒临崩溃的自我厌弃。
苏安觉得自己头皮都是麻的。
主子他……
裴淮瑾挥了挥手,嗓音沙哑:
“下去吧。”
“可……”
苏安张了张嘴,瞧着主子的神情,明白任何劝慰的话在此刻都不顶半分作用,想了想,无声地退了下去。
当火场的热度褪去,寒意蔓延,四周孤寂而冷清。
裴淮瑾双手覆面,就那般独自在废墟中枯坐了半宿,动都未动一下。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楚鸿低声来报:
“爷,昨夜闯进来那男人……线索找到了。”
裴淮瑾没说话。
隔了很久,枯竭的嗓音从干哑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如同刀片划过,“接着说。”
楚鸿默了默,“我们的人顺着线索赶到的时候,正有杀手要刺杀那传信之人,我们没能救下传信之人,不过却活捉了一名杀手,那杀手是……徐昌的人。”
徐昌。
明面上是三皇子的人,可只有裴淮瑾曾经秘密调查知晓,此人一直为秦安所用。
裴淮瑾微微睁眼,楚鸿一愣,望进他眼底密布的血丝,“爷……”
裴淮瑾紧紧攥住掌心,眼神彻底沉了下来,眼底埋着阴鸷。
“徐昌今日之内必须死,再把我书房里昨夜送来那本揭发秦安贪腐的密信送至大理寺,还有……把秦府围起来,秦茵暂且软禁在裴府。”
裴淮瑾极尽冷静地一连串安排下去,撑着起身。
一直在不远处瞧着的苏安急忙跑过来将他扶住。
楚鸿看了裴淮瑾的脸色一眼,担忧道:
“爷,您一晚上没睡,要不先回去休息……”
“你去办吧。”
裴淮瑾打断他的话,回头看了眼。
灰烬的尽头,一片不起眼的血迹断断续续绵延到远处的花园中。
裴淮瑾心脏猛地一紧,眼尾泅红,攥了攥手心翻身上马直奔谢府而去。
昨夜裴府别院之事今早已经在京城中传遍了,人们一大早看到裴淮瑾纵马疾驰在街道上,不禁都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位裴大人已经近十年不碰骑射,这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今日怎的……
裴淮瑾面无表情地在谢府门口下了马,管家一见他来,立刻一脸愁容地将人请了进去,指着一地狼藉解释道:
“昨夜老爷命人将三公子抓了回来,三公子此刻是将家里能砸的能砍的都糟践完了,您瞧……这刚布置好的礼堂也用不成了……”
红色的灯笼、绸布,烂的烂扯的扯,红箱子里的不知是嫁妆还是彩礼散落了一地。
谢家老爷一见裴淮瑾,先是吃惊地往他身上狼狈的衣衫打量了一下,而后急忙迎过来难为道:
“贤侄啊,你再帮伯父劝劝文之吧,上次你劝了他他也听进去了,这今日婚礼当天做出这等有辱门楣之事,我简直……老脸都丢尽了啊!你劝劝他,让他今日把婚成了吧,啊!”
裴淮瑾颔首:
“伯父放心,此事交给我就行,敢问文之此刻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