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不抽烟不酗酒,为人谦逊朴实,情绪稳定有担当,在他身上,倪亦南看见了与倪振华迥然不同的两套人格。
或许倪振华并不如她儿时记忆那般混蛋,或许,那都是为了逼温希离婚演出的表象。
或许。
倪亦南也模糊了,她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倪振华了。
倪亦南曾认为凌远是个好人,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好长辈。
却在她被猥亵那晚,他像缩头乌龟一样,坐在客厅角落,垂着头不置一词。
他沉默地很彻底,就像电视剧中经典的“暴怒的妈,无言的爸”。
他就是那种角色。
仿佛做出此等卑鄙无耻事情的不是他儿子,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是个好爸爸。
他们漠视她的崩溃,撕碎她的尊严,殴打她的意志,还要往她身上吐口水。
也是那个时候,倪亦南亲手打破青春期的她为自己编织的谎言。
——温希真的不爱她。
温希是一个极有爱心的女人。
家庭虽不富裕,但她会和同事一起出钱,带厂里的几只流浪狗做绝育。
温希对小动物极尽耐心与爱心,却对自己的女儿腾不出半点。
无数失眠夜,倪亦南反复在心中盘问:妈妈看到路边的母狗被强奸都会抓心挠肝想解救吧,为什么不愿救困于水火的她呢?
为什么看到她遍体鳞伤,还要推她一把,将她的伤口踩到溃烂呢?
是爱变了质,还是大脑美化了回忆?
倪亦南对温希的感情很复杂,像满天飘淋的小雨,有些灌溉进泥土里,滋养草木生根发芽,有些排进下水沟,水流震颤,散发着腐臭、刺鼻的味道,痛惜又令人想远离。
妈妈真的不爱她。
。。。。。。
捱过这场阖家团圆的晚饭后,倪亦南不想回家,借口要拿快递,绕去驿站。
之后,她轻着脚步去了402。
窗帘紧闭,家里弥漫着一股久无人迹的清冷,倪亦南打开客厅所有灯,坐在她第一次来时坐的位置,环视屋子里的一切。
干净的餐桌、角落的狗笼、关闭的房门。。。。。。一切都如最初,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床铺依旧铺得柔软丝滑,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连挂她针织开衫的那个衣架,如今也还晃晃悠悠地挂在衣杆上。
而他习惯抽的烟,此刻全部躺在垃圾桶里,连塑封膜都没拆。
书桌上迭着几张白纸,凑近才看清上面的字迹,是他那晚拍来的解题过程。
而这里本该有的画架和画笔,以及像艺术家一样杂乱落地的画纸,如今,也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
环视这间陌生的屋子,心头陡然升腾起一股惘然,倪亦南失神着。
在这一刻,她忽然异常的想要沉迦宴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