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令安依旧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养神。
他不搭茬,小满也不觉得无趣,自己轻轻哼起歌儿来。
是不成曲的乡野小调儿,陈令安在宣府的时候听过。
那是一片平坦广阔的打麦场,金黄的麦子整整齐齐平铺在地上。人们唱着歌,手里拿着梿枷,一下接一下,此起彼伏,每一下,都带着收获的喜悦。
火热、直率、热烈,充满无限蓬勃生气的场面,竟让他短暂忘却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
陈令安睁开眼,“别唱了。”
小满笑道:“我是不大会唱歌,不过林姨说,我声音不算好,但很有感情,还算好听。”
陈令安:“她哄你呢,难听死了,和鸭子叫差不多。”
小满:“又在说反话,其实你喜欢听的,对不对?”
陈令安合上眼,不理她了。
马车缓缓停下了,吴勇的声音飘进来,“大人,到地方了。”
小满好奇地探出头,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哦”地发出一声惊叹。
无数奇花异草掩映着一座五楹楼宇,萧墙粉壁,层台累榭,还没进门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典雅贵气。
陈令安先跳下马车,随即回身扶了小满一把。
“准是贵死人不偿命的馆子。”小满低声说,“你有钱也不是这么个造法,我有点后悔了。”
陈令安突然抓住她的手。
小满吃惊,下意识往回缩手。
陈令安更用力地抓住。
小满跌跌撞撞跟在他后面,几次差点绊倒。
他走得那样急,好像一停下脚步,就再没勇气踏进这座房子。
有人来拦,被吴勇挡下了。
又有人围过来,质问他们是谁。
陈令安视若无睹往里闯。
那些人要动粗,都被吴勇撂倒了。
小满觉得不对劲,然而时间根本容不得她细想。
咚!陈令安踹开了槅扇门。
偌大的厅堂,文窗窈窕宝瓶香鼎,满册书架狼毫如林,当中一张花梨木大书案,十余个人物分主次端坐,个个文绣辉煌仪威堂皇。
小满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刘瑾书,刘方……
还有惊惧得五官都变了形的父亲。
这是议事厅,根本不是饭馆!
她懵了,疑惑地看向陈令安。
可陈令安只盯着前面某个人物,根本不理会她的询问。
“抱歉,我来迟了。”他浅浅笑着,带着洞悉一切的自信和泰然。
“你怎么会来?”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问。
那人表情沉静,漆黑的瞳仁透出晶莹的微光,看去十分温馨柔和。
然而一张口,一种看不见的威压随之沉沉侵袭过来,
陈令安好像半点没感觉到似的,慢悠悠走到那人面前,老大不客气扯过椅子坐下。
“锦衣卫监察百官,出现在哪里都是正常的,你明知故问了,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