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没有人与她说起小星了,在江南她不敢亦不能,她怕她的至亲会伤心。回到京城,看见孑然一身在京多年的兄长,她也无论如何讲不出来一个字,一句话。
因为许多许多的人都在心里默默的思念着小星。
秦惟熙笑着点头:“来世的小星一定会长命百岁,说不定她现在已投胎转世为人,成了一个寻常百姓人家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姑娘,但有漂亮衣可穿,有家人疼爱,有热乎乎的美味饭菜可食,一家人年年富余。”
她见桌上的瓜果摆盘里还有几块冰便取了出来,给此刻哭得两眼犹如两个小核桃的赵姝含消肿。
赵姝含亦破涕而笑:“哪里就那么严重了。对了,当年害你的那些人一点儿没有头绪吗?”
“会是谁呢?”她不断沉吟。
秦惟熙怔怔地望着帐顶,目光黯淡。
赵姝含绕过隔扇离开了碧纱橱,转瞬又返回将她带来的木匣递给秦惟熙:“送你的。”
秦惟熙起身一手接过,当即打了开来。
她觉得,礼物只有当面打开才是对对方最好的道谢。
是件葱绿色团花暗纹衣裙。
秦惟熙眨了眨眼。
赵姝含两眼弯弯带着笑意:“是我亲手做的。”
“你做的?”秦惟熙讶道。脑海中蓦地想起幼年时恰逢小姝生辰,赵祖母问她许了什么愿。别的姑娘要么想要漂亮衣裙,要么珠宝美玉,或是看着家中已经及笄的长姐定了婚事,心中盼着长大那一日也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可赵姝含垂着眸,一手抓着衣裳的下摆,低低道:“我想经商。”
很小很小的时候大人们就告诉她们,愿望说出来就会被天宫神明以外的鬼怪所知晓,那么愿望就不叫愿望了,可当年的赵姝含知道那是一个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愿望。
当年先皇着重表示官员不可经商,与民争利。
何况她有了赵家姓亦为赵家儿女,何况父母亲并不允许她抛头露面。
这世间局限了女子,亦禁锢了女子。
秦惟熙满眼的喜悦,爱不释手:“这衣裳做得真好看,这样式倒是从未在成衣铺见过。小姝你何不试一试自己开个成衣铺?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赵姝含一瞬惊讶。
早前她去霞光顶看望姑祖母,姑祖母看出她心中所愿,亦曾当即说:“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那规矩是给只行恶事,明着暗着都要欺压那些困苦、为求生计的黎民百姓,是给那些行恶之人设的。我们小姝这般良善,你姑祖父还会不允不成?”
赵姝含道:“可姑祖父是我们大夏的君主。”
姑祖母说:“可他身为君主前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人,也是黎明百姓出身啊!”
那日她恍若看见已多年寡言成痴的姑祖母,面上一片清明。恍若又回到了她身为皇后时,身在坤宁宫的威仪天下。
姑祖母她真的痴了吗?
赵姝含抬偶然瞥见窗外的屋檐下挂着的一盏鱼灯,流光溢彩心下称奇。
秦惟熙循着她的目光去看,而后回过了头再从小瓷瓶里再拿出几颗小桃干放进了茶中。
“是四哥送的。”
赵姝含看着那盏鱼灯,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御花园中的那一幕。想到此,她将目光重新移到了秦惟熙的身上,又见她面上一片红晕笑意嫣然,她浅浅笑说:“以前祖父在时,他跟我说,小姝啊!幼时你有祖父所护,长大你就该由夫君所护了,或者你要自己护住自己,顽强的成长起来,不靠任何人。”
“倘若这携手一生的夫君能护你、爱你、伴你、那这女子来世走这一遭,这人生无论如何是穷是富也圆满了。祖父也定是欣慰的。”
秦惟熙一手紧紧握着杯盏,恍若回到了梦中所遇祖父那一年,她心中难安去寻父亲母亲,他们二人的私语,父亲一声声地轻叹。句句话语里透出的偏爱,那期许成真后的欣慰。
原来只有她们一切都好,长辈们才会亦一切都好,甚是欣慰。
“阿妹,还好无论是少时还是当前,许多许多的人都在护着你,夜宁也如幼时一般一直在护着你。”
秦惟熙本是低垂的睫毛随之轻颤,这句相似的言语,上一次还是从嫂嫂朱若的口中的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