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为了这些忙忙碌碌准备了一周。
这一周里他也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吃药、热敷,把自己养好,然后来见盛恪。
盛恪的车缓缓驶入,等待过闸。
傅渊逸认出了车牌,脸上瞬间扬起笑,迫不及待地朝他们的方向走。而朝向他那侧的车窗也跟着慢慢落下,露出盛恪的脸。
“哥!”
随着他的话音,远处一道刺耳的刹车啸叫同时钉入,将整片空间的平衡瞬间击碎。
原本正在交谈的人,正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正喝着咖啡走向远处的人,全都骤然停滞,一切有序的流动被这一道刹车惊扰,变得支离破碎。
而后玫瑰落地,“砰——”的一声,花枝撞击地面,鲜红娇艳的花瓣簌簌散开,触目惊心地散落在地,亦如傅渊逸那骤然被撕裂的心绪,凌乱而脆弱,瞬间凋零。
周遭仅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一两秒,便恢复了秩序,可傅渊逸的时间停滞了。
他的瞳孔惊惧颤动、收缩。
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视线里的颜色也极速灰败下去。景象扭曲,眨眼的一瞬,他便站在了当年车祸的废墟里。
疼痛顷刻翻涌,占据这具身体。
刺耳的刹车、金属的扭曲、破碎的玻璃交叠着切割耳膜,教他耳朵生生流出血来。
呼吸同样灼烧般地疼,破损的肺部痉挛着,窒息感引起干呕,剧烈收缩的喉部涌上血腥,堵住他的惊叫。
紧接着,他的脚下忽然就空了,地面开裂,化作沉黑的深渊裂隙。失重袭来,而他动弹不得,直挺挺地坠落下去。
视线受到撞击猛烈抖动,傅渊逸倒在了地上,但他感觉不到疼。知觉麻痹,他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
而那些被碾碎的花瓣,潮湿丑陋地化作一团血色,嵌入他苍白的皮肤纹理中。
“诶,这个人怎么了?”
“不知道啊,突然就摔下去了?”
“要不要打救护车啊?”围观路人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有凌乱的脚步朝这里跌撞而来。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蒋路跑得差点断气,喘得肺都炸了,这让他想到了当年陪盛恪奔走拦车的情景。
盛恪也是这样不顾一切,不要命。
这人在听到急刹的啸叫时拉开车门直接跳车。得亏当时他们在等前车过闸,车速很慢,否则还得了?
“都别看了!!”蒋路催着人群离开。留下空间给盛恪处理。
盛恪看上去冷静极了,他跪在傅渊逸的身边,用西装将傅渊逸兜头罩住,为他拢出一小片安全的空间。而后小心翼翼,轻之又轻的将颤抖痉挛的人,慢慢抱进怀里。
“逸宝。”他低声喊,如果不是声音里有哽咽,谁都不会察觉他此时的心疼,“逸宝,我是盛恪。”
傅渊逸没有回应。他全身僵硬抽搐,唇齿紧抿,双眼紧闭。
盛恪强行抬起傅渊逸的下巴,帮他打开呼吸道不让他缩着自己,“你现在很安全。逸宝,你现在在我的身边。回来我这里。”
他包裹住傅渊逸紧攥的拳头,松一下紧一下的捏着,让他能感受到自己。
【在面对创伤性应激障碍患者发病时,第一要确保环境安全,不要加剧患者的惊恐情绪。第二,尝试稳定患者,可以尝试引导呼吸,给予语言、触觉安抚,利用感官拉回。】
可一切熟记在脑子里的方法,在这一刻都显徒劳。
他依旧不知所措,依旧心疼得快要窒息。
“逸宝……求你,回来我这里。”
傅渊逸嘴唇嗫嚅,鼻翼快速翕动,睫毛簌簌抖着,薄薄眼皮下的眼球也在胡乱翻动。
他像是要醒来,又像是被完全冰封住的人,无法回应。
唯有喉头不断溢出痛苦的、压抑的、仿佛被生生撕裂的哀鸣,“啊——啊——!”
“逸宝……不疼了……”盛恪禁锢着挣扎起来的傅渊逸,将微凉的唇贴近他的耳边,一声声,“不疼了……呼……我的宝贝……”
这是七年里,傅渊逸听了上万次的声音,是傅渊逸用时间刻在痛苦里的声音。
只要他记得这个声音,他就不会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