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脉象一派康健,并无不妥,神思倦怠大约是……”
“哀家是问皇帝。”
那师父骤然停了口。
柏姜不紧不慢接着道:“虽说皇帝面色看着一日比一日红润,可哀家却总隐隐觉得不安,依师父看是怎么回事呢?”
对面没有声音。
陈午在后头默默抽开刀。
“未见陛下不敢妄言,娘娘可命人将皇上脉案誊抄一份,拿来细瞧。”
“好,刚好哀家今日回宫,今夜大概就有人来叨扰师父。”
他点一下头,手合在身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寝殿内,皇帝说困倦,沉沉睡了两个时辰,何爻安心守在一旁,身边的云纹漆鼎里温着皇帝醒来要喝的汤药。
虽说这些日子的名贵药材都逃不过去浇灌窗下那盆罗汉松,但他该做的差事总还是要做,喝与不喝是皇帝的事。
“吱呀——”
何爻抬起头,四方的门框里框出一方浓重的夜色,中间黑压压一个如山的身影,是褚绍。
何爻无声下拜,褚绍没有看他,缀了明珰的丝履径直踱步至皇帝榻边。
“都下去。”
褚绍沉沉出声,何爻悄无声息地领着一众宫人躬身退出了寝殿,门扇合上,隔绝内外,殿里连远处盘旋的枭鸟叫声都听不见。
褚绍看着日益消瘦的小皇帝阖眼在榻上长长地吐气,后胸口很急促地突一下,接着又是吐气。
他便明了,皇帝不过是回光返照。
皇帝似乎梦到了什么,口中喃喃,褚绍留神听了,好似是在叫“姐姐”。
“阿姜……姐姐。”
褚绍挑起一边眉毛——
好啊,他往先约莫能咂摸出小皇帝对柏姜那点子若有似无的意思,没想到临了了梦里还记挂着。
他与建元帝不算,宫里一个、铁幕山后头又一个……这几年他在北疆出生入死,阿姜在宫里也没闲着。
想及此,褚绍心里对将死之人的最后一点子同情也没了,转身倒了半杯凉茶,手一扬,将茶水悉数泼洒在皇帝脸上。
“咳咳咳……”
小皇帝呛咳着醒来,睁眼便看见褚绍黑压压的身影阎罗一般伫立在榻侧,他眨了眨眼,一时有些迷茫,恍然间以为自己已然到了阿鼻地狱。
“陛下可看清楚臣是谁了?”
见小皇帝愣愣的不答话,褚绍可以加重了语气:“臣是您亲封的摄政王褚绍,不是什么……阿姜姐姐。”
果然,小皇帝苍白的一张脸霎时间青红交加,煞是精彩。
“当朝皇帝肖想太后,您还真是颇具贺兰氏遗风。”
皇帝刚醒,声音又轻又哑:“怎么,摄政王不是吗?”
将死之人,胆子真是大了,褚绍此时倒来了兴致,坐在皇帝榻前,一副要与他促膝长谈的模样:
“是啊,臣与陛下所爱略同,所以您尽可放心地去吧,日后太后娘娘一衣一食皆经臣手,绝不假手他人。”
面对褚绍赤裸裸的挑衅,皇帝这时候那被人乍然戳破心思的羞赧已经没了,他面颊下陷,显得眼睛异常大,直直地望向褚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