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琅殿,琼楼玉宇,歌舞升平。
寿宴前夕,朔漠战报猝然送达,官家虽心系太后寿辰,却被太后以国事为重劝往御书房。
故寿宴之上,唯有太后端坐主位,各宫妃嫔、宗室王爷及一二品朝臣陪坐两侧,皆是天下至尊。
高座之上,服饰器用皆为世间极品,席间笑语晏晏,然言辞之间无不拿捏着分寸,暗藏机锋。
各宫妃嫔依次上前献礼,或献舞,或奏乐,个个皆是倾国倾城之貌。
苏锦绣立在角落,只觉目不暇接。
随后石韫玉上前,展开礼单,朗声宣读:“珐琅彩纹瓶一对、翡翠福禄寿三星摆件一座、赤金累丝嵌宝福如东海扁方一支、水晶雕龙纹寿桃洗一件……”
礼单上的珍宝琳琅满目,皆是稀世奇珍。读到最后,石韫玉语声微顿:“太后娘娘,这最后一件礼物颇为特别,还请您御览。”
话音刚落,几名太监便扛着一个屏风架似的物件走了上来,其上蒙着一块厚重的黑布,看不清究竟。
众人闻言,纷纷引颈侧目,好奇不已,皇后也忍不住轻声道:“观其形制,倒像是个屏风架。”
高座上的太后,云髻峨峨,凤钗垂珠,不怒自威,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雍容气度。她闻言,只微微挑了挑眉,慵懒笑道:“哦?玉儿又在弄什么玄虚?莫要卖关子了,揭开让哀家瞧瞧。”
石韫玉应了声“是”,上前一步,亲手将黑布一掀。
刹那间,满堂璀璨,光华夺目。
那竟是一面巨大的百鸟朝凤屏风,但见凤凰居于梧桐之巅,羽翼丰满,尾羽斑斓,昂首啼鸣,神态威严而华贵。周围百鸟环绕,或振翅高飞,或栖枝欢唱,或引颈和鸣,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更难得的是那苏绣技艺,针法细密如毫,配色浓淡相宜,过渡自然。凤凰的羽毛层次分明,光泽流转。百鸟的神态灵动鲜活,仿佛下一秒便要破屏而出。整幅屏风气势恢宏,既彰显了皇家无与伦比的雍容气度,又暗喻着后宫和睦,百花齐放,共辅君上的美好寓意。
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随即低低发出阵阵惊叹与赞誉,不绝于耳。
太后见之大喜:“好一个凤仪天下,百鸟来朝。玉儿,这是文绣局的绣娘所做?实在有心,快叫上来,哀家重重赏她!”
石韫玉却上前一步,缓缓说道:“太后娘娘,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翘楚未必尽在宫中。”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宫外竟也有这般巧手的绣娘?”
石韫玉躬身答道:“正是,此乃市井间华韵阁阁主的一力之作。”
太后闻言,当即问道:“此女何在?”
随后,苏锦绣于大殿之中行跪拜大礼,身姿恭谨。
然而此时率先开口夸赞的并非太后,却是皇后。她转向太后,含笑道:“这凤凰高踞梧桐,俯瞰百鸟,端的是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是天经地义的气象。”
一旁的张贵妃闻言,却只是抿唇缄默。她生得妍姿艳质,端的是冠艳后宫之姿,难怪能从一介舞姬步步为营,登临贵妃之位。
太后只含笑不语,仿若坐山观虎斗。
石韫玉见皇后笑容暗含赞许,再看张贵妃脸色沉如寒潭,心中暗觉不对。她猛地抬眼望向那屏风,这才惊觉苏锦绣竟未绣上萱草,且那凤凰昂首,牡丹俯首,凤压牡丹的寓意,简直是昭然若揭。
相比于石韫玉的脸色骤变,不远处恰好能瞥见苏锦绣侧颜的张明叙,却是一手支颐,含笑静观殿中风云变幻。
他不过外放公务一载有余,归来她竟摇身一变成了华韵阁阁主,更能登堂入室,露脸于宫廷寿宴之上。
张明叙眼中兴味愈浓,目光如炬,将苏锦绣从头到尾细细打量,那眼神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侵略性,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拆吃入腹。
她已非初见时那般,身着民女的素色布裙,惹人怜爱。如今的她,眉眼间光华流转,顾盼生辉。许是为了今日入宫,着了一身深蓝混金绣纹的襦裙,衬得肌肤莹白胜雪。鬓边的金步摇,随着她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平添几分娇俏。许是近来生活顺遂,养得她愈发风姿旖旎,身段也更显窈窕曼妙。
对了,对了,这才像他的嫣儿呀。
想来,临行前让她绣制的那件凤冠霞帔,也该查验一番进度了?
皇后既已开口妙赞,张贵妃纵是满心不忿,也不得不顾全体面,象征性地敷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