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路过一两个听客,哪怕有着语言的隔阂,也会给她一个友善的微笑,和温和的掌声。
一个小姑娘站在公园喷泉前,用笨拙的英语问她:
“你是作曲家?可以听听你最有名的曲子吗?”
那时候祁宁只觉得无奈。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有名的曲子,传统凯尔特历史悠久,可在如今信息爆炸的时代,已经算小众的曲风。但她也知道,名气不代表一切。
不期然的,祁宁想起了在中国被困住的那段时间里,她在那台老式唱片机内看见的唱片。
那张唱片已经是很多年前发行的限量版,全球也只有两万多张,很小众,也没什么人知道。
姜颜林却有这样一张唱片,且从没告诉过自己。
那时外面下着雨,祁宁打开唱片机,就自动播放起了上一次放到一半的曲子。
那真的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写的一首曲子了。
青涩稚嫩,带着几分天马行空的纯真,除了私下在公园闲逛时,祁宁几乎想不起来演奏它。
于是她看着喷泉前的小姑娘,轻轻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手指执着琴弓,微微垂下眼,拉起了那一段悠扬的旋律。
后来当祁宁提名ASCAP青年作曲家大奖时,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自己能入围。
这一年她写了很多曲子,但都是太过即兴的半成品,写完就存放在那里,从未有过听众。
就连这唯一一首完成了的作品,也是多年前那首旧曲的新延申。
在她闲暇时的一次偶然演奏,被乐团的老师听见,鼓励她报名参赛。
而那时候,祁宁甚至还未给这首曲子取名。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鼓励她报名的老师笑着问。
祁宁想了想,片刻之后,同样笑着回答:
“——始于碧野之风。”
故地重游对于两年前的祁宁来说,也许是一种缓慢的凌迟。
但当她被这些岁月洗尽了铅华,站上过最渴望的那个舞台,又从容地走下来之后,祁宁知道,她已经不再害怕。
在那个温和的夜里,她站在公寓的楼下,远远遥望那扇没有人亮起灯的落地窗时,祁宁也意外于自己的平静。
那一刻,她想自己明白了姜颜林的那些话。
尽管在当初,祁宁是那么地痛恨她说出这样清醒又冷漠的判决。
可事实证明,姜颜林永远都是对的。
她那么强大,那么果决,连留下的背影都如清风一样洒脱。
祁宁从她那里,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结局——吗?
“事实证明,我就不该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
祁宁抬起眼帘,看向坐在餐桌对面的人。
她红棕色的长卷发落在肩上,黑色礼服还没换下来,两种颜色都将那过于白皙的肤色衬得刺眼。
祁宁看着面容平静的姜颜林,轻笑了一声。
“在你要跟我继续这个话题之前,不如来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
她好整以暇地将那句话再一次抛了出来:
“姜颜林,你为什么会在国内?”
姜颜林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捏紧,在不露痕迹的一次深呼吸之后,她看着祁宁,镇定自若地回答:
“因为家里。”
祁宁就笑了笑,“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家里强迫你相亲,你不得不回来结婚生子,这种骗小孩的鬼话吧?”
认识这么多年,姜颜林从没见过祁宁说任何一个难听的字眼,更不要提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