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谁言琼树朝朝见他还在破坏着自己的人……
杜毓文,小杜节度使,他眯起眼睛看着这个青年,庆功宴的青年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穿着一套绯色的衣服,好个鲜衣怒马的少帅啊。
他本来以为自己痊愈了,他已经很少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和人了,而如今他感觉心中的那股邪火似乎又烧了起来,甚至于,煌煌燎燃,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尽数煮得不得安生。
“我将来吗?”青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乘槎于江海就好了。”他的目光看向了茫然的虚空,“其实没想好,只是觉得自己该做些事,现在事情好像也做得差不多了,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是啊,”高良臣在一边说道,“人这辈子总得什么都试试。”
“闯祸也行吗?”杜毓文笑了起来。
“祸就别闯了吧。”高良臣笑道。
李清祥感觉自己的心火越烧越盛了,烧的连带着他的眼睛,鼻腔都一并地疼痛了起来,像是要流出血来,杜毓文今年才二十三岁,还是二十四岁,比当年二哥平定天下的时候还小一岁呐。
想到这里,他感到了恶心。
他本以为只要拿下了河西和燕云,有足以彪显史册的功绩,他的心就会平稳下来,他就不会再痛苦了,他就可以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然而杜毓文却好像是上天派来继续折磨他的,他一想到之后这个青年会拥有荣誉和爱戴,会封妻荫子,甚至会做到二哥没有做到的周游天下,潇洒自在,就感到了牙酸。
他还要亲眼看着这些,甚至于,这些都是他应该给予的。
他深深地??x?吸了口气,冬日里的空气很冷,让他发胀的头脑平复了一下,然而回笼的理性并没有帮他按耐下这个念头的意思,反而热情而周密地帮他谋划了起来。
如何让这个青年一瞬间从天宫跌到地狱里去。
他放任自己构思了下去。
他突然发现,有个办法了。
杜毓文的底细他当然查过,不过是个小官的孩子,而他父亲也是科举入仕的乱世孤儿,可以说无亲无故,没有党羽,也没有亲戚,而且他的确如他所言的那样,觉得自己此生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全然解除了兵权,也没留什么亲信。
那么,自己只要说,他病了,在府上静养就好了。
没有人会一直关心他的近况的,他很快就可以让这个人被淡忘,被完全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个想法让他激动的浑身发抖。
毁掉李青一未免太无趣了,那个少女什么都没有拥有过,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但是杜毓文很有趣,他几乎就相当于自己的二哥,如果他露出什么丑态来,李清祥感到了一阵快意,说明他二哥也就是个不过如此的人物。
他留下了那个青年,杜毓文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还是服从了命令。
他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
青年接了过去,一滴不漏地喝了下去。
药效发作的很快,他看着那个青年似乎感到了什么不对想要告辞,然而在话说出口之前,就绵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他走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的脸。
杜毓文的模样是生的很不错的,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放在了青年的脸上,平心而论,他长得并不很像宁王,但是宁王也是有一副又秀气又英气的光彩照人的好皮囊就是了。
他注视着杜毓文的脸,“把他锁到冷宫去。”他轻声说道,“那里不是没有人吗?也不要让任何人发觉了。”
然后他直起了身子,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来由的感觉呼吸通畅了,连今夜的月亮都格外圆了些。
然而他的舒畅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杜毓文不求饶。
不止不求饶,他甚至连呻吟都不愿意发出一声来。
他明明是个人生顺遂至极,一步登天得立奇功的天之骄子,他受过什么苦,他怎么这么能吃苦,李清祥感到了愤怒,“不拘你们用什么法子,朕只想让他求饶。”
然后他等了整整一年,终于等来了杜毓文的低头,现在看来不过是他以为的低头罢了,不过李清祥的心里其实也想放他出去看看。
因为那个青年从前可以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已经被毁掉了,他亲手摸过他的脉搏,他这辈子不要说动武,生活能够自理就已经很不错了,杜毓文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
而且在冷宫里被关了这些日子,和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脱节了。
让我看看,你要怎么面对这样的自己,和余生,李清祥饶有兴致地想,也许会怨天尤人吧,或者,承受不住落差,去迫害别人?
那也不错。
然而他依旧没有等到。
杜毓文可能真的是上天派来捉弄他的,让他无法走出那段梦魇,无法走出那个人的阴影,他那阴魂不散的二哥,还在破坏着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