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好面无表情地看着祝亦年,很想装作无动于衷,可手却又忍不住抬起,抚向祝亦年的脑袋。
……就原谅一刻呢?
与祝亦年当年的狠心决裂无关,作为一个有同情心的人,看见如今祝亦年这么辛苦,袒露一刻真切的关心应该可以吧。
即使祝亦年只在醉酒作梦时,才对她展示短暂的依靠。
文向好掌心才触碰到祝亦年的发梢,祝亦年却忽的皱起眉,紧接着捂住嘴,踉踉跄跄地推开文向好,往卫生间方向去。
文向好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去卫生间看祝亦年。
卫生间的顶灯都还未来得及打开,黑暗中祝亦年呛呕的声音听得令人心一紧,文向好摁开灯,看见眼前的祝亦年正狼狈地抱着马桶。
祝亦年半天没吃过什么,吐出来的只有些残余的酒水。
文向好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急忙去递纸巾,可祝亦年却没接,只迷迷蒙蒙地看着不小心脏污的衬衫前襟,突然开始解扣子。
“我要洗澡。”
文向好看着那雪白的大片肌肤,立刻冲过来,一下子抓住那已半解开的衣领,连带祝亦年的手指也一并攥入掌心:“不要,你不要。”
醉鬼怎么洗澡?洗进医院吗?
可祝亦年却不依不饶,摇着头说:“好难受,我要洗澡。”
祝亦年一双手锲而不舍地扯开扣子,势必要脱掉沾了脏污的衬衫,文向好知道祝亦年又犯固执,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任由光洁的肌肤剥离衬衫的遮盖,暴露在顶光下。
“……你别动。”文向好叹一口气,知道祝亦年势在必行,决定展示自己的同理心,“我帮你洗可以吗?”
话音刚落,文向好很快地离开卫生间,去衣帽间随意找了套睡衣就立刻赶回来。
祝亦年身上的衫剥得七七八八,跌坐在一片湿了的地砖上,一旁的花洒随意撇在地上不停地吐洒热水。
沆砀的白汽在浴室升腾,文向好有些看不清祝亦年,只听到若隐若现的吸吐气声。
经过适才的折腾,文向好一时没有走近,耳尖没来由地覆上一层薄红,不知是急迫导致还是被着漫天的热汽蒸的。
直到看见祝亦年小腿肚一大片莫名的红,文向好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扶祝亦年。
祝亦年见到文向好,氤氲着水汽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你刚刚又要走。”
“没走。”
文向好实在不明白祝亦年今晚怎就变得如此黏人,又想起祝亦年喝的是曾慧敏给她的酒,而酒里不知道掺了什么,一时无奈,只好一切顺着祝亦年。
文向好来不及脱下外套,只好把袖子挽起,一臂挽在祝亦年双臂下将人揽起。
沾着水渍的前胸贴着文向好的外套,却丝毫感受不到水渍的冷意,肌肤的热意严丝合缝,让文向好有些局促,触碰着祝亦年蝴蝶骨的掌心不自觉离远些:“你这样我洗不了。”
祝亦年完全不知文向好的局促,嘴里喃喃着:“好热……”
文向好闻言把水温调低了些,可祝亦年依旧喊着热,文向好淋水的手一顿,后知后觉才知道祝亦年所讲热的来源并非花洒。
“……热也没办法。”文向好摁掉花洒,暗自加快速度,在手心挤了两泵沐浴露,垂眸不去打量眼前的祝亦年,快速地打着旋。
祝亦年总算稍安静下来,不再去念叨什么公式不公式的,很认真地看着文向好被泡沫裹着的手,再到因稍用力而线条分明的手臂。
“这些疤痕是新的。”
祝亦年忽的抓住文向好的手腕,湿漉的指腹在文向好臂上的肌肤来回摩挲着。
文向好定住,随着祝亦年的动作看向自己的手臂。
哪来的新疤痕?分明是一些陈旧得不能更陈旧的伤。
“我没见过。”见文向好不理会,祝亦年自顾自地继续问,“疼不疼?”
此问一出,一阵没来由的酸涩挤进文向好的心脏,随之迸向全身,文向好不知怎么回应比较好,只扯着嘴角,真跟一个醉鬼理论起来:“你怎么就没见过?”
“我真的没见过。”祝亦年笃定,“是我走之后有的。”
花洒停了一会,浴室里的白雾也随之停滞,文向好觉得自己的呼吸也慢了起来。
文向好重新打开花洒,准备冲掉祝亦年身上的泡沫,一只手浑然不知地在祝亦年身上擦拭着,好一会才听到自己问出声:“那为什么非要走?”
非要说狠话,非要不告而别,非要错过彼此的伤痕和成长。
祝亦年没有立刻回答,文向好发现自己也并非想要知道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