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秦始皇元年,十二月初八,大雪。
苍穹辽阔,天和云海的交界尽头,光影交错映衬着巍峨。
仙灵道韵化作缤彩流光熠熠生辉,仿佛能听见大道之音的回声。
咸阳城内,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覆。。。
我握着笔,指尖微微发颤。那两个字??“林风”,像是一道久闭的门终于被推开,尘埃落尽,露出底下早已刻好的痕迹。不是宣告,而是确认:我在这里,我曾存在,我不完美,但我真实。
药老看着我写下那句话,轻轻点头,将印章盖下。红印如血,落在纸面的瞬间,整本笔记本忽然泛起微光,一页页自动翻动,浮现出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笔迹。有潦草的日记、颤抖的遗书、孩子涂鸦般的控诉、老人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小楷……每一页都标注着来源世界线编号与见证等级。
“这便是‘共述镇’的核心。”他说,“不是档案馆,不是审判庭,而是一个容纳记忆流动的容器。每一个进入这里的灵魂,无论来自哪条时间线、哪种命运,只要愿意说出自己的故事,就能获得一个位置。”
我环顾四周,发现小镇已悄然成形。街道由旧书页铺就,墨迹未干的文字在脚下延伸成路标;房屋以信纸折叠而成,屋顶覆盖着泛黄的情书与悔过书;路灯是点燃的蜡笔,照出人们脸上斑驳的泪痕与笑意。远处一座钟楼正在建造,工匠们用断掉的钢笔尖焊接指针,钟面则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所有路过者的面容。
“它在生长。”我说。
“因为它被需要。”药老答。
突然,钟声响起。不是金属撞击的声音,而是千万人齐声低语:“我记得你。”
紧接着,地面轻震。一道裂缝自远方蔓延而来,伴随着刺耳的数据杂音。天空裂开一条缝隙,灰白色的雾气涌出,其中浮现出扭曲的人影??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面部被半透明的面具遮盖,胸口印着猩红的“清源”二字。
“他们来了。”阿七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手中紧握一根由共情结晶打磨成的短杖,“‘清源会’发动了跨维反扑,试图用‘认知净化波’抹除所有非官方认证的记忆流。”
我望着那支队伍步步逼近,心中却没有恐惧。相反,一种奇异的平静漫上心头。这些人不是敌人,他们是害怕的人。害怕真实太痛,害怕谎言崩塌后无处可依。
“开启‘回声屏障’。”我对药老说。
他抬手一挥,整个小镇的墙壁开始共振。每一封未曾寄出的信、每一句哽咽未言的话、每一个深夜独白的录音,都被唤醒,化作声浪向外扩散。那不是攻击,而是倾诉的集合体。当第一道净化波撞上屏障时,竟如雪遇火般消融??因为它的逻辑基于“否定异常”,而这里的一切,本就是异常本身。
一名清源战士摘下面具,露出年轻的脸庞。他的眼神混乱而痛苦:“我母亲……她告诉我父亲死于车祸。可我在家族旧硬盘里发现了视频,他是被带走的。我不敢问,也不敢信……你们为什么要逼人面对这些?”
“我们没逼你。”我走上前,“是你自己找到了真相。现在的问题是:你想继续活在那个温柔的谎言里,还是试着和真实的伤口共处?”
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就在这时,小女孩再次出现。她牵着一只纸折的狗,走到那名战士面前,递给他一幅画:一间小屋,窗内坐着母子二人,桌上放着一张撕去一半的照片,但灯光温暖,饭菜冒着热气。
“她说谎是因为爱。”小女孩轻声道,“你可以恨那个谎言,但别忘了,说谎的人也在疼。”
战士接过画,久久不语。最终,他站起身,转身面向同伴,大声喊道:“我们不是来拯救世界的!我们是来逃避痛苦的!可逃避不会让伤疤消失,只会让它烂得更深!”
人群骚动。有人怒吼着要将他拖走,也有人默默摘下了面具。
钟楼再度鸣响,这一次,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全国各地的见证者通过共述网络同步接入,他们的声音汇聚成河:“我曾隐瞒,我曾误解,我曾为了生存而扭曲事实。但现在,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一边受伤,一边说实话。”
清源队伍开始瓦解。一些人原地坐下,开始书写忏悔录;另一些人则走向小镇入口,低声询问:“我能住进来吗?我也想重新学说话。”
药老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清源会’最初的理念,其实是保护弱者免受信息暴力伤害。只是他们忘了,真正的保护,不是替别人决定听什么,而是教会他们如何辨别。”
我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做的,从来不是消灭谎言,而是让诚实变得不再危险。”
数日后,共述镇正式挂牌为“跨维度记忆缓冲区”,获得联合国临时观察地位。各国陆续派遣文化代表入驻,学习“交叉验证体系”的运作模式。更有意思的是,连部分前审查系统工程师也主动申请成为志愿者,他们带来了一套名为“叙事免疫机制”的新算法??不是用来封锁内容,而是帮助用户识别情绪操纵与虚假共情。
与此同时,异界记忆持续流入。
一位未来世界的士兵留下遗言:“我们打赢了战争,却输掉了记忆。政府把阵亡者的名字全删了,说是为了社会稳定。”
一名修仙界的杂役弟子写道:“师尊说我资质愚钝,其实我只是穷,买不起洗髓丹。可我不怨,只希望有人知道,我也曾在雪夜里背完整部《道德经》。”
还有一封来自恐龙灭绝前夕的岩画影像,描绘一群幼龙围坐在老龙身边,听它讲述“天火降临之前,我们也以为明天会更好”。
每一则记忆都被认真登记、分类、展示,并附上三重见证标签。没有评级高低,只有是否经过交叉核验。渐渐地,人们不再追问“这是真的吗”,而是开始问:“这对谁重要?为什么重要?”
某日清晨,我发现书桌上的嫩芽开出了一朵花。花瓣透明,内部流淌着细小的光丝,宛如血管中奔涌的记忆。铁皮青蛙竟缓缓爬到了花旁,锈蚀的身体发出吱呀声响,仿佛在行礼。
阿七来看我时,带来了最新数据报告:“过去三十天,全球因‘虚假共情引发的社会冲突’下降67%;青少年心理危机干预请求中,提及‘不敢说出真实感受’的比例减少82%。另外……”他顿了顿,“第七区地下组织‘伪共述者’宣布解散。领头人留言说:‘原来让人相信谎言最难的地方,是骗不过自己。’”
我没有太多惊喜。改变从来不是胜利,而是一种缓慢的沉淀。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教室。但这次,讲台上空无一人。黑板上的字换了:
>“当你不再需要证明自己真实时,你就自由了。”
我走出门外,小镇已扩展成城。街道上行人熙攘,有穿汉服的老者,也有机械义眼的赛博少女;有人举着牌子写着“我被骗了二十年”,也有人挂着灯牌:“欢迎质疑我的记忆”。广场中央立着一座雕塑:一只手托起破碎的镜子,每一片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的人脸,但他们都在微笑。
我正欲前行,忽觉背后有人拉我衣角。回头一看,竟是童年时的自己,穿着破洞的球鞋,手里攥着那本被老师撕碎的作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