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透着丝丝冷意,钻入衣服缝隙间,攀附着有温度的皮肤,激起些令人不自觉的战栗。
站在院子中央好一会,萧菱秀被一阵冷风给吹回神。她看了眼里边,在灯火摇曳下,他那挺拔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还有一层淡淡的暖光披在他身上一般,透着浅浅金光。
即便不在阳光照拂下,他似乎永远都给人一种本就该被日光照耀的存在。也许就是因为他这般美好,她才心生向往,想要靠近这样的他。
可幻想出来的美梦终归是要醒过来的,她不该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慢慢垂下了眼,正准备说累了。油灯折射在地上透着一层淡淡的光,这会她看见了面前的光消失了,她的影子被另一个影子给笼罩住。
鼻翼间能闻到了一股淡雅的檀香,还有来自于他身上令她无法忘怀的气息。而后就是他那双洁净到看不见一丝尘埃的银丝镶嵌的云纹黑色靴子映入眼帘。
她那颗被伤的遍体鳞伤的心脏微微抽动了下,好不容易压住了心跳。因为他的再次靠近而又乱了一分,但面上她是冷淡得像是见到了陌生人靠近一般。
谢玖安也不知为何自己就这样从里边走了出来,但是脑子想不清楚,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就这样站在了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可她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她那么直愣愣站在那,一直盯着地面。他那股奇怪的怨气和火气经过了半天地调整才稍微给消退一些。现在见到她如此待自己,又突然不受控地踊跃上了心头。
他很想抓着她问些什么,可那些个问题仿佛是一团乱糟糟的面糊,怎么去捞都分不清哪些才是水哪些才是面粉。他只知道必须要和她说些什么,不能就这样算了。
谢玖安用他一贯玩世不恭的轻笑开口:“一直盯着地面看,娘子是打算将地面看出个洞来么?”
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她说话,他嘴角上扬的微笑渐渐凝固,心里也越发慌张。一时间有点无措,开始质疑自己,是他说错话吗?还是她已经不愿与他说话了?
各种想法萦绕在脑海里,他那一直从容镇定的瑞凤眸,此刻难得有了一丝裂痕,出现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就在他想着要再说点什么来挽救,却发现一直能言善辩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一位娘子面前词穷。他攥紧的拳头,手心里已经噙满了濡湿的汗。
萧菱秀已经从混乱的内心世界慢慢走出来,在听到谢玖安的那句调侃。其实有一瞬,她的心是在隐隐作痛的,也有过一阵不甘心。凭什么他就可以置身事外,凭什么他可以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自然地来找自己开玩笑。
经过了内心的挣扎与矛盾交织,萧菱秀觉得有些事是应该放下了,有些感情不应该强求。她抬起头,眼神冷淡得像是激不起任何涟漪一般,望着谢玖安,声音浅浅:“郎君,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寝屋了。”
眼见萧菱秀就要转身,谢玖安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比脑子快一步,伸出了手。她转身之际,一只修长又宽厚带着温热的手猛地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甚至还带着一丝力度。
她愣住了,然后感觉到手腕被大手用力地攥着,因为疼痛忍不住皱着了眉头。谢玖安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手重了力度,连忙放松了些,但是并没有立马松开她的手。
因为潜意识里,他觉得如果就这样放开了,或许以后他再也看不见她对自己笑了,再也见不到她会和他自己亲近了。
心慌意乱之际,他露出了一抹茫然的歉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
后面的话,他就像是卡了壳般,怎么也想不到要说什么。他盯着她那张秀丽的面容,以往与他说话都是生动活泼,充满了声色。可现在她看着自己,脸上只有比冰雪还要令人发寒的冷漠。
萧菱秀直视他的双眸,心里也生出了不解,他为何拦住自己,为何露出这副慌张的神色。难道他还觉得玩弄地自己不够可怜,还想再来一次?
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也因为她受不住心口的疼痛,猛地抬起手,甩开了他的禁锢。表情冷淡,连眼神都不想再放在他身上,只是盯着某处虚空,浅声开口:“既然无事。我走了。”
谢玖安还想伸手去拦住她,可是被她甩开的手就这样定在了半空,好像在取笑他一样。他有什么资格再次去拦住,连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这种情绪从何而来,竟然还想着回到一开始。
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了垂花门,才缓缓收回。他抬起手,扶着额头,低声笑几声,随后眼中布满了迷茫和不知所措。
低下头,他望着冰冷的地面,好似就和他如今的心境一般,充斥着令他无法理解的寒意。他不知自己站在那多久了,直到双脚麻木,脚底发痛,才稍微回神,失神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屋。
回到寝屋,他根本无法入睡,只是躺在榻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遮住了视线,意识是迷茫混乱,心口是疼痛不已的。他觉得究竟从何开始一切就变得乱糟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