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经理犹豫了一下:“1。5也许有。”
陈知没接话,她在本子上写了两行字,又划掉一行。宋佳瑜注意到她写字时手背上细细的青筋,眼睛很快移开,嗓子里像被热风吹过,微微干。
傍晚的雨如约而至,密密地、猛猛地,劈头盖脸。
团队和厂方在附近一间粤菜小馆子里吃简餐。
白瓷盘里是蒸得清透的鱼,姜丝和葱段堆在上面,香气轻轻往上冒。
并购同事酒量浅,被敬两杯就没了话。
厂长讲本地的雨季,说“今年可能会长一点”,像在预告什么。
宋佳瑜把酒杯推远,低声问陈知:“你明天回申城的航班几点?”
“和你们同一班。”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雨声压住了所有人的声音,店里电视里播着一场不知哪儿的球赛,字幕像雨一样往下掉。
她坐在这一片热、湿、嘈杂里,忽然生出一种恍惚感,所有人都在说话,她却听不见任何一个完整的语句。
晚餐散,团队回酒店。前台把房卡一张张推过来:“给各位安排在18层,走廊尽头是制冰机。”
宋佳瑜的手指扣住卡面。房号是1812。陈知拿着的是1808。数字像在一条线的两端,并不远。
她把卡插进门边的电源槽,屋里亮起来,手机同时震了一下,是乔然的来电。
“接吗?”她在心里问自己,手指已经点下去。
乔然的声音很平:“你到酒店了?”
“嗯。刚到。”
“我以为你今天晚上回来。”那句“以为”很轻,却把白天的承诺翻出来放在两人之间。
宋佳瑜吞了口气:“临时有变。贴标区的湿度要再拉两个百分点,得看夜班的曲线,明早七点前要出结果。又在打雷,航班延误,今晚回不去。”
对面沉默了一秒。乔然在沉默里压了一次情绪。
“对不起。”宋佳瑜说得很快,“我应该提前告诉你。”
乔然把“嗯”拖得很短:“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是,”她停了一下,换了句式,“我不喜欢‘临时’。”
“我知道。”
“你把明早的安排发给我。我不拦你工作,但我需要知道你在哪儿。”
宋佳瑜握紧手机,指节泛白。她意识到自己在解释时语速慢了半拍:“我会发。然然,我不是不回,是今天回不了。”
“我知道。”那边的声音又软下去,“注意安全。早一点休息。”
“好。”
挂断后,她把行程截图发过去,又补了一句“抱歉,临时变更”,对话框里只亮起一个很快出现的“已读”。
她盯着那个小小的提示,胸口像被法桐絮轻轻挠了一下,不疼,只是痒。
酒店的走廊铺了厚厚的地毯,脚步声像被吞下去。
空调出风口吹出冷得过分的风,带着一点洗过却没晒干的床单味。
宋佳瑜把行李箱推到墙边,开了一半,停住。
她站在窗前,看窗外雨在路灯下斜成一片白,车灯一过,白被切成两段,又迅速合上。
她去洗了把脸,冷水在脸上流过,像把白天所有的温度都逼出来。
她把毛巾搭在肩上,正准备回到电脑前时,敲门声响了,“当”的力度恰到好处,像一枚小铁锤在玻璃杯边轻轻一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