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区靠窗位置坐满。陈知走过来,把一瓶常温水放在宋佳瑜面前:“你今天说话有点多。”
“谢谢。”
“昨晚的数据厂里回了,湿度拉到53%后,Label的报警降了40%。”
“我看到了。”
她们的对话干净、短,像把会场的词表拿来直接用。
并购同事过来问一个条款的术语,陈知接过去解释,语气无波。
“等落地,我们把那几页再洗一遍。”她对宋佳瑜说。
“好。”
飞机起飞。
云在窗外擦过去,像有人把一整卷白色的布从天上缓慢地拉开。
宋佳瑜望着那片白,脑子里却不是任何一个数字或指标。
她想起昨夜的门、纸、雨,以及陈知退后半步时那极轻的一声“晚安”。
她闭上眼,靠回座椅。安全带卡在腰上,扣具冰凉。她用指腹按了一下,像给某个在心里疯长的词按下暂停键。
落地时,申城的风更暖了些。
法桐絮仍在飞,枇杷在菜场里堆得满满,黄到发光。
车从高架上滑过,她看着一座又一座熟悉的楼从窗外退后,像一卷被按了加速的底片。
她回到公司,把文件交给各自的团队。秘书追上来:“宋总,晚上有一场临时的IR电话。”
“我来。”
她重新把“稳”的口径拾起来,像把落在地上的一支笔捡起。
半小时的电话后,她在办公室的窗边站了一分钟,才把手机拿起,找到一个极熟悉的对话框:
宋:到了。
乔:好。我在家。
宋:我也回去。
她把“回去”这两个字发送出去,像把一只漂在水上的小木舟推回岸。然后,她深吸了一口带着灰与水气的风,转身去拿外套。
夜里,她仍旧醒了。不是因为噪音,更不是因为梦。她只是在某一个牙齿咬合的时刻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于是醒了。
窗外的风穿过薄纱,轻得几乎无声。
她在黑里睁着眼,想起那条被她按下暂停键的词,想起它在心里的形状,不规则,带棱角,会在走路时与骨头轻轻碰撞。
它叫“试探”。
试探不是越线。
试探是站在边界上,向前伸出一根指尖,在空气里捏住一毫的温度,又迅速缩回。
她知道自己昨夜站在那里,也知道有人与她并肩站过。
她把手伸过去,在黑里敲了两下。对面的人在睡梦中回敲了两下。她看不见那只手,却清楚地知道它在。
试探之后,还有路。
她在黑里轻轻吐气,像把一块石子放回水底。
水面没有声音,只有心里知道,涟漪曾经来过,它没有弄脏水,却让人记住了那一圈圈的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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