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落,死局定。
“我与殿下之间就如这盘棋局。”
是死局。
“这个时候倒不傻。”萧朔华笑了笑,将手中的黑子放归棋篓。
“殿下有多不喜欢臣,臣能感觉到。”
他不通文墨,也不愿意为了她去学习这些风雅,他知道自己喜欢她,但又不够喜欢她,比起喜欢她,他更喜欢自己。
所以死局是注定的。
他也不傻,他只是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比不过长兄,他也不愿劳神费力去攀比,所以他装疯卖傻。
他自觉不愿为凡尘俗世所累,自幼就胸无大志,整日就想着当个游手好闲之辈。这世上不值得他钻营的东西他绝不多看一眼,值得他钻营的东西他一定要钻营出门道才罢休。
之前他不同意和离看似是惧怕孙休,实际上是时机未到。
先前平康公主闹和离的把戏是找面首,陛下怎会同意如此荒唐之事?可从瑕州归来后她就变了,他说不上来变在了何处,但是直觉告诉他,时机快到了,他要再添一把柴。
于是他背着平康递上了请求和离的奏折,他知道平康总会知道的。
其实那日的家宴他本不必去,但他希望能带公主去,他也知道公主不愿去,于是他呈递的奏折就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公主去了,公主深刻地看到了孙府的模样。
果不其然,自那以后平康公主闹和离的把戏变成了造神。
她回回轻轻挑起,飘飘揭过,将孙休和孙泓在陛下面前吹得天下有地下无的,神一旦造了出来,毁掉就易如反掌了。
明眼人能瞧出来,新年首阅陛下自校场回来后,精神便不似从前矍铄。
也不知在不经意间,是什么耗去了这位铁血帝王的心神。
于是,孙湛更加相信,公主与驸马的和离,已是迟早之事。
只待某个合适的时机,一道旨意便会颁下,为这段天家姻缘结尾。
孙湛不禁觉得舒心,圣上,和您搏自由,真不容易啊
很不容易
“圣上一定是过得很不容易,才会这么思念母亲。”
孔珂闻言,并未立刻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殿内那个孤独的身影上。
“不容易?”她轻轻重复了一边方才她身旁大侍女的话,声音低柔,“从小失去生母的人,又有谁能过得真正容易呢?”
“你看他。”她对着侍女,也像是对自己说,“他刻着永远也刻不像的木人,一直重复地做着这一件事,我就知道他过不去。”
殿门虚掩着,孔珂悄然立于门外,望着殿内的景象。
殿内,烛火通明,萧桓穿着常服,独自坐在一堆面目模糊的木人中间,手里还拿着一个半成品和一把小巧的刻刀。
他并未在雕刻,只是低着头,目光空洞地凝视着手中那个怎么看都与其它无异的木人,仿佛想从那单调的木纹里,硬生生看出些什么来。
大侍女手中捧着一个红漆食盒,里面是燕窝粥,她看了看殿内情形,又担忧地看向孔珂,用气声小心翼翼请示:“娘娘,这夜宵还送进去吗?”
孔珂缓缓摇了摇头:“不进去了,此刻送进去,他也尝不出滋味。”
孔珂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殿内,然后毅然转过身,裙裾微动,轻声道:“我们走。”
大侍女连忙低头应道:“是。”
郁太妃殁时,萧桓不过十岁。
灵堂里白幡垂落,烟气缭绕。
满堂素白对他而言太高太远,他抬起头,只看见年幼的皇弟萧檐站在一旁,双眼懵懂,惶然四顾。
第99章执子之手(二)
他长萧檐四岁。
他与萧檐是这深宫中血脉相连,相依为命的手足。
萧檐自幼聪敏,悟性极高,触类旁通,甚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