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壮怂人胆,姜幼安推开支摘窗,冷夜秋风裹着刺骨寒意迎面而来,吹得她直皱眉。
妖魔鬼怪快离开。
妖魔鬼怪快离开。
妖魔鬼怪快离开。
她小心翼翼环视四周,心里不停默念着,嗅觉极其灵敏的她倏然闻及一股诡异的味道。
是烧焦的味道。
走水了?
“谢照!谢照!好似走水了!”姜幼安焦急出声,便光只是生出这个可能,她便忆起宁远侯府火难这档子事,如临其境般,胸口发闷,双眼一如当日被大火熏得灼烫起来。
然而谢照是何等的恣意性子,先前便放言欲要在一场大火中自生自灭,且此时神志不清,只当入梦:“令月,当真一语成谶了。”
谢照高扬酒坛,珍酒如冰泉直下倾泻于那张昳丽张扬的玉质金相,他含糊不清道:“你可知,太子的一条腿,是圣上亲自废的。好一个‘虎毒不食子’啊——”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姜幼安听不清楚,狠狠睇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心惊胆战间,又吃了口酒,这才敢于深更半夜独自了厢房。
寂静无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姜幼安在院里头巡视,提羊角灯的手直生生发颤,念起一坨“咒语”祈求庇佑。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
“如果世上真有鬼。”
“那也只能是小气鬼岑霁。”
见院里头巡视无果,且那股焦灼的熏气愈发浓郁,姜幼安一咬牙,心一横,单枪匹马出了通译院。
果真是外墙起了火。
火光闪在姜幼安面前,连同当初宁远侯府的滔天火势,以及那时全府上下令人震耳发聩的“走水了——!走水了——!”如尖鸣刺破耳膜。
扰得她心神不宁,直直要坠倒。
眼下已然有几名黑衣人在提水救火,虽她不知他们是何人,也不知他们为何似是不欲惊动旁人,不曾高喊“走水”。
姜幼安强作镇定放下提灯,忙不迭加入了救火的行列。火势不算凶,且因着被黑衣人们及时控制住,不多时,便被彻底灭了下来。
“多谢各位出手相助!”姜幼安感激涕零道。
“告辞。”黑衣人们井然有序告退。
然而姜幼安将将松了口气,适才惊觉——
此乃声东击西之计,熊熊烈火真正欲要波及的,是通译院内院!她同谢照将将待的那间厢房起了火势,窗棂上爬满了一条又一条触目惊心的火舌,烧断直棂窗上一节节栅栏。半截木条猝不及防崩至她脚边,烧灰的部分还燃着灼人的火焰。
一天到晚的,究竟在燃什么啊!
“各位,烦请先别告辞啊!走水啦!走水啦!内院走水啦!”姜幼安一面竭声嘶吼,一面提了木桶抽出井水。
黑衣人们倒未真功成身退,眼见内院出了新的火情,一应皆又加入战斗。
然而他们往窗棂间扑水时,发觉不对劲。火被水一浇,火势非但不减,反而节节攀升。
姜幼安急中生智,瞬间联想起化学课的内容,忙道:“此火不可用水灭,要用沙土!”
黑衣人们当即领命,鱼贯而出。
可是一时半会儿如何弄得来成堆的沙土,将此火彻底灭了去。
谢照还在里面。
还有她的一众手稿。
焦急的嘶吼化成一声又一声饱含惊恐的尖叫,姜幼安耳畔又回响起宁远侯府那日的惨状。
她死死紧捂双耳,强忍住走马灯般放映的死亡回忆,只身闯入火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