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光温软,风过庭树,叶影婆娑,银杏零星飘落。
早朝既毕,灵萍理完一干政务,心头念着林枫,悄然来到近我宅。她放缓脚步,掀开书室门帘,脚步便轻轻一顿。
午后天色微曛,日影自窗棂斜落如绢,暖金流转,照在那抹熟悉的清瘦身影上。
林枫身披一袭浅玄色轻裘,衣襟掩得极妥,显不出半分体态,一手虚虚握着未读完的书卷,指尖尚卡在一页之间,手已耷拉在膝头,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小腹上,指节略弯,仿佛下意识地护着腹中脆弱的胎息,姿态温柔至极。
他侧头半倚在书榻之侧的嵌玉靠枕上,颈间肌肤白得近乎透明,乌发轻垂,眉心微蹙,长睫微颤,唇色虽淡却未失绯然,宛若一株久病初愈的玉兰,在静静歇息,显出几分倦中清润的幽致。
灵萍半隔着门帘凝望林枫,怔怔看了片刻,心中忽如被什么轻轻绞住,既怜且爱。
她缓步入内,卷起袍袖,轻轻俯身,温热的指腹拂过他眉心,一点一点揉平因疲乏而不自觉紧皱出的细纹。
灵萍低头看着那张恬静沉眠的面容,一颗心顿觉软得仿佛被浸在温水中。
林枫怀胎已过四月,呕逆稍减,可体内气血浮动,胎元未稳,不时浑身倦怠,神思不济,如这般在书室伏案中便沉沉睡去的情态,近来已常常见到。
灵萍俯下身来,将他揽入怀中,动作极轻极柔,像捧着一件无瑕的瓷器,生怕磕碎。
她手臂穿过林枫膝弯时,轻裘内袋忽地滚出个鎏银手炉,犹带余温,想来是睡熟前用来暖腹的,指尖却又触到他凉凉的鬓发,不由心头发紧,低声唤道:“阿枫……”
灵萍原是想抱林枫回内室好生安置,可方一挪动,他便微微蹙眉,薄唇间咕哝一声,轻轻依偎入她怀中,像是被扰醒的猫儿。
她唇角轻弯,眼中笑意深至眉梢,却也不再多动,坐回软榻之上,将林枫深深搂入怀中。
灵萍向上掖了掖轻裘,裹住他单薄的身子,又将自己的掌心贴在林枫后心,缓缓渡入温和真气,护他不致因午后骤寒着凉。
林枫似是感到了熟悉的气息,微不可察地蹭了蹭,身子略略蜷起,便又沉沉睡去,呼吸细弱均匀,胸口起伏缓慢。
灵萍一手牢牢抱住他,另一手指尖温柔地轻抚他微凉的指节,垂眸凝视他清俊的眉眼。
天色从明净转为酡黄,片云缱绻如绒,斜照入室的金光被窗格素纱剪碎,照得书案上一层温暖。庭中枫叶沙沙落下,风声入窗,像极了远年的细语呢喃。
灵萍一直未动,抱着林枫许久未曾移开眼神。
待日影渐收,暮色微沉,香炉三炷尽燃,书室中光影隐晦,林枫幽幽醒转,睫羽轻颤,似蝶欲展翅。
他方睁眼,神思尚未归位,只觉身上温热软实,有人缱绻地拥着自己。
林枫微一转头,便见灵萍含笑静静地望着他,那双眼里藏着一池的柔光。
他喉头略哑,轻咳一声,挣扎着要起,声音含糊地问:“臣……臣睡了很久吗?陛下怎么……不叫醒臣。”
灵萍仍旧抱着林枫,指尖缓缓拂过他鬓发,声音带着低低笑意,似调侃似怜惜:“孤还未看够呢。”
她的话语极柔,却如夜风入窗,撩动心弦。
林枫霎时耳尖一红,脸颊飞上薄霞,低头垂睫,若羞若恼,却又不舍离开那怀抱,只得轻轻咳了两声掩饰。
灵萍见他这般模样,越发深觉可爱,不由微笑着缓缓摩挲他的后背。
林枫羞极,头埋入她怀中不肯抬起,嗓音更低了:“陛下……莫取笑臣。”
灵萍轻轻环住他,深深凝睇:“孤不是取笑,只是……心中欢喜。”
林枫依偎在她怀里,眼神微动,唇角弯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指尖轻轻扣在灵萍腰间,仿佛是不经意,又仿佛是放不开的亲昵。
窗外一片黄叶轻轻落下,打着旋儿坠入庭中,像极了时间掠过的温柔,也像两人此刻共度的静谧深情。
灵萍和林枫一同在书室一侧的小榻前用夕食,案上置着几碟清淡菜肴,皆是林枫素日爱食之物,杏三精心准备,温度恰好,不腻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