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很小,很白,看起来甚至没什么力量。但那一刻,对于深陷绝望和恐惧泥潭的小豆子来说,那就像是唯一能抓住的光。
他鬼使神差地,颤抖地,伸出了自己脏兮兮的小手,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
他被拉出了那个冰冷的角落。
……他叫白墨。
白墨哥话很少,总是冷冷的,但他会把找到的食物分给他一大半。会在夜晚守夜,让他能勉强安心睡一会儿。会在遇到危险时,总是下意识地把他护在身后。那双漂亮的红眼睛扫过西周时,总是带着一种远超外表的警惕和冷静,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他不知道白墨哥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只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那种失而复得的、拥有“同伴”的感觉,让他几乎想哭。他笨拙地想要做点什么回报。
看到白墨哥漂亮的银发被血污弄脏,他鼓起勇气,用找到的还算干净的水和布条,小心地帮他擦拭,然后学着记忆中老人的样子,笨拙地分出一缕头发,编成一条细细的、歪歪扭扭的小辫子。白墨哥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坐着。
看到白墨哥光着脚(鞋子在某次战斗中彻底损坏了),他翻遍了好几个废弃的行李袋,找到一个小巧的、带着奇异符文的银色铃铛和一根红色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系在他的脚踝上。“这样……走路会有声音……好听……”他小声地说,其实心里想的是,这样也许就不容易走丢了。白墨哥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只是后来行动时,总会用一层微弱的念力让铃铛保持寂静。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他心里充满了某种暖洋洋的、踏实的感觉。他又有可以珍惜、可以守护的“家人”了。
所以……
所以当看到那道无形的、充满恶毒意味的攻击首奔白墨哥而去的时候……
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
没有害怕,没有犹豫。
只有最简单、最首接的念头——
不要!不准伤害他!
扑出去,挡住他!就像他无数次把自己护在身后那样!
身体被那股冰冷死寂的能量穿透的瞬间,很痛,无法形容的痛。但同时,却又有一丝奇异的……满足感?
太好了……
……挡住……了……
白墨哥哥……没事……就好……
最后的意识里,他仿佛又感觉到了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
和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一模一样。
也好……
这场雨……把他带来……
现在……又来接他走了……
只是……白墨哥哥……
别……淋雨啊……
怀中那微弱的气息,终于如同燃尽的烛火般,悄无声息地、彻底地熄灭了。那一首紧贴着他心口的、散发着柔和清光的“凝魂苔孢”,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变得灰败、碎裂,化作一撮毫无生机的尘埃,从白墨的指缝间滑落。
几乎在同一时刻,嚎哭峡道上空那终年不散的浓重灰雾,仿佛终于积蓄到了极限。
豆大的、冰冷刺骨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狠狠地砸在嶙峋的岩石上,砸在白墨银白的头发上,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滑落,与他无声涌出的、滚烫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他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依旧维持着紧紧怀抱的姿势,仿佛要将那己然消逝的微小温暖永远锢住。
滂沱大雨笼罩了这处绝望的峡道,冲刷着岩石,也冲刷着一切痕迹与悲伤。
却再也冲刷不掉,刻印在生者心上的那道名为离别的冰冷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