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了一回,她打起精神回猗兰殿。
甘棠正率着众人摆早膳,一见到她,笑?着迎出来:“可算回来了…娘娘呢?”
“早起我?没伺候好?,惹娘娘生了气,说要?自己去逛逛。”慧慧说着,对珊珊招招手:“从含象殿过来这一路我?都细寻过了,没有找着。眼下我?没脸见娘娘,还劳大伙儿往西头?的路上走?一回,早些请她回来才好?。”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众人一听都有些发?急,忙忙地分作几路,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去了。
珊珊得了慧慧单独一记眼神,步子慢了些,听她附耳过来,悄声叮嘱说:“你别和她们一道?,脚下放快些,尽可能先见着娘娘,告诉她…”
珊珊郑重点头?,一路上牢记着话,足下生风,果然头?一个找到长禧宫外头?的抱厦来。
当着苏婕妤的面儿,不便多言。她向二人行了礼,只道?:“是奴婢不周全,早知道?娘娘在此,该把熬好?的补药送过来的。只是前回娘娘说那药略凉一些就怪腥气的,没法儿喝,奴婢倒拿不定主意了。”
仪贞哪里是自己熬苦汁子来进补的人,听见这几句,心下也?就明白了,起身?向苏婕妤笑?道?:“今儿和婕妤聊得尽兴,竟混忘了。且待猗兰殿的药气散尽了,再请婕妤来,咱们一道?品茶赏昙花。”
“昙花娇贵难侍弄,妾一直无缘得见呢。”苏婕妤送了她出来,再度行礼:“便先谢过娘娘恩典吧。”
回去路上,珊珊方徐徐将事情告知仪贞,仪贞还当是出了什么大差池,如今听罢反而?松了一口?气——无非又要?涎皮赖脸去皇帝那里扫听扫听而?已。
只是她不懂,俞姐姐为何不愿意呢?
第50章五十
谢昀也不明白。
他?在辅国将军府前磕头磕出的口子比他预计的要深,在医馆里清理了污血沙砾,又涂了黏糊糊的一层药,裹了棉纱,实在不好看相。
这德性径直回家怕是要吓着阿娘。他?想了想,派随从先去报个信儿,说二?公子遇上了旧日同窗,拗不过对方?盛情,要在某某楼里把酒叙旧,恐怕赶不上昏省,请母亲大人见谅。
谢夫人对自己的儿女从来不挑剔这些虚礼,听完便应下了,只吩咐跟着的人要仔细伺候,别让公子喝醉后跌着或是?凉着。
就?这么着,谢昀勉强罩上笠帽,悠闲自得地在街市里逛了起来。
民间兜售的玩意儿,用料工艺别说跟上用比,连官用的十之一二?都赶不上,不过胜在花样新?奇,没?那么多条款框着而?已。
谢昀多年没?回?来,更?是?看什么都稀奇:给阿娘买一串橄榄核雕手?串,据说是?福州产的果实的核儿;给俞妹妹买一对朱砂鱼,这种短尾的品相他?没?见过,小贩说是?新?近培育出来的;再?给自家妹妹买一盒黄米面枣儿糕——铜子都付了,方?才意识到如今这点心送不到妹妹跟前去了。
难免有些怅然,见街边两个玩木捻转的小孩儿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热糕,便走上前去,摸了摸小的那一个的脑袋,把糕给他?们:“吃吧。”
小孩儿虽馋,但家里大人教过规矩,一齐流着口水摇头,表示不要。
谢昀笑?起来,余光瞥见他?们放在地上的捻转——这东西?他?小时候候就?玩过,形状像一块玉璧,不过底下多一根细针,这便是?转轴。他?那一个是?青玉打?磨出来的,不值钱,但很光滑水润,捻起来能咻咻转上好一阵。
如今传到布衣人家来了,当然是?木制的更?轻便价廉,只不过没?那么光滑,转一阵就?停了。
他?来了兴趣,蹲下去伸手?一捻,倒是?宝刀未老,捻转疾疾转了快二?十转,方?才渐渐缓下来。
“行了!”谢昀满意起身,把糕盒儿往大孩子怀里一塞:“不白玩儿你们的东西?。”这才迤迤然走开。
他?生得高大英俊,又穿官家的衣裳,在街上先买女人物件,再?玩小孩把戏,不知不觉早引来许多注目,道旁酒阁子里甚至有大胆的,伺机多时,待他?走到楼下,故意将手?旁新?摘的茉莉花儿碰下去几朵。
香花来袭,谢昀居然全无察觉:刚才一蹲一起得猛了,脑袋昏。
这等皮肉伤在从前于他?跟挠痒痒一样,而?今竟当真折磨起人来了。谢二?公子躲在自己房里,又偷偷抹了两日药,不细瞧方?才瞧不出什么异样了。
俞妹妹尚在人世的消息,倒是?受伤回?来次日,晨省时便告知了母亲。
谢夫人开口却问:“你那脑门儿怎么红红的一片?”
谢昀咧着嘴笑?:“儿子高兴红了的。”
谢夫人剜了他?一眼:瞒着她?一时,岂能瞒着她?一世?辅国将军府前那一出奇景,到底传到她?耳朵里了。
一头是?跟自己儿子青梅竹马一般的姑娘,一头是?鲜少谋面性情不知的郡君,谢夫人心里也不是?没?有一杆秤。
可平白无故的,何必跟宗室结怨呢?辅国将军再?宽宏大量,也保不齐将来有没?有借机生事的人暗中煽风点火。
她?辗转反侧了一夜,终究是?爱子之心占了上风,但这会儿看着二?郎得意忘形的样子,还是?欠敲打?:“你跟着你父亲在外多年,如今及冠之年都过了,按说我没?道理多费唇舌教导你…”
谢昀一听这声口,连忙跪下来,道:“阿娘这话?,实在叫儿子无地自容了。母亲的生养之恩,为人子的今生今世都还不完,儿子哪里做得不好,母亲只管打?骂就?是?,若嫌儿不长进、教训起来费力气,叫两个健壮的家下人来代劳也使得,千万别把儿子这朽木扫地出门才是?要紧。”
这套讨巧卖乖的说辞,真不知道是?蒙蒙教的他?,还是?他?当初带坏了蒙蒙。一想起女儿,谢夫人的心肠顿时柔软了几分,叫谢昀起来:“站着比我高一大截儿的人了,还打?你做什么?又有了官衔,更?要维护自己的名声体面——男家退婚,毕竟是?得罪人的事儿,很该投个拜贴,进了人家府上再?好生商议,受些气落些斥责都是?应当的,怎么能闹到如今这样不好看?”
真要圆融地料理妥当,还如何欠下一份儿天恩?这些弯弯绕绕,谢昀不准备让母亲知道了操心,只笼统道:“不破釜沉舟,不足以彰显我的心意未改。”